淇國的邀請
淇國本來草原就多,地勢平坦開闊,他們又信奉神明是草原的神明,祭祀一定要到當年最肥美的草原舉行,而且他們相信越高就離神明越近,所以祭祀的高台一定會搭的極高,為了表示誠意,祭祀一定要由最高統治者親自完成,若是沒那個能力,甚至會被要求退位,另立新帝。這次的雨是淇國一年糧草的保證,皇帝自然要舉行祭祀,祭祀所用的還大都是青銅器,剛巧這些天又是雷陣雨,誰知道皇帝在高台上敬酒的時候雨又開始下,被雷劈到那絕對是活該自找,怨不得別人。只是這皇位空懸,必會引發國內動亂,是他們的大好機會。
李肆已經將和懷朱之間的禮節省的不能再省,撩開衣袍席地坐在懷朱身邊,他也沒打斷懷朱的笑聲,徑自開始分析:「淇國皇帝目前有八個兒子和一個女兒,老六老七和老八是三胞胎,才剛滿周歲,算是老來子,他們的母妃也因此在去年封為皇后,深得皇帝寵愛;老大老二體弱,無繼位的可能性;老三雖是太子,卻有勇無謀,整日與老五混在一起,那老五一肚子壞水,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老四就是我師兄鮮虞浩,根本無心皇位。」
懷朱笑完了,也坐在一邊:「這樣說的話淇國豈不是後繼無人?繼承皇位的是誰?」
李肆扭頭沖懷朱露出單純的一笑:「你猜?」
「別賣關子了,趕緊說!」懷朱可沒心情聽他的廢話,直接威逼。
「好吧,其實現在淇國還沒有立皇帝。他們的大祭司說,在先帝沒有留下有效的遺詔的情況下,必須舉行一場隆重的祭祀,屆時所有的皇子們都要到場,讓神明替他們選擇偉大的君主。」
「可如果這樣的話鮮虞浩就會離開,他們不怕我們趁須直入攻下淇國嗎?」懷朱表示不能理解,按理來說當有外患時,任何一個國家都會選擇首先解決外患,就算朝廷之上有幾個被權勢沖昏頭腦的人,但總不能整個淇國人的腦子都有問題吧,怎麼可能一個站出來說話的都沒有?難不成他們還有什麼秘密武器?否則淇國怎麼會這麼膽大。
「這就是我今天帶來的第二個消息了,」李肆停頓了一下,吊足了懷朱的胃口,在她催促之前才又接著說,「大祭司以淇國的名義邀請了各國重要人士才加這次祭祀,並承諾會贈與接受邀請的各個諸國以三百匹良駒。」
「這樣的話,恐怕沒幾個會不答應的吧?」懷朱用肯定句的語氣說出了這個問句。
「的確,所有國家都接受了,而懷國受到邀請的人便是你。」
「果然。什麼時候出發?」
「祭祀在先皇的頭七舉行,沒幾天了,最好儘快出發。」
「那我們現在就走吧。」懷朱邊說邊起身,往樓梯處走去。
李肆看著她的背影沒動:「帝姬你都不打算安置一下軍中事務的嗎?」
懷朱站定,回頭:「我相信你都安排好了,不然你不會跑來跟我說的。」
李肆粲然一笑,「您的雪焰已在城樓下等候多時。」
懷朱瞭然,她就是喜歡這種辦事能力極強的人,這樣她才可以安心做一個撒手掌柜啊。
懷朱這次去參加祭祀只帶了李肆一人,兩人一路風餐露宿,終於在祭祀的前一天趕到淇國為各國來賓安排好的住處。因為祭祀的地點是草原,所以他們住的地方也只能是臨時搭建的帳篷,不過起碼比懷朱之前住的大帳要豪華那麼一點。
請帖上只邀請了懷朱一人,李肆作為隨從與懷朱的住處並不在一處,懷朱休整了一個時辰,見外面天色還好,便決定出去走走。這幾日天晴,草葉上的水也被蒸發了個乾淨,懷朱尋了一處小山包,就席地躺下了。天邊雲霞彙集,絢爛奪目,懷朱從沒見過這樣美麗的落日。綠草如茵,直達天際,而那一輪巨大的光芒身繞萬里雲霞,就那樣在眼前一點一點向下劃去,遠在天邊卻感覺自己被其籠罩,近在眼前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挽留。懷朱走得遠,這地方離營地還有一段距離,所以身周一片靜謐安詳,眼前的一切,或許就是淇國人所敬仰的神明賜予他們的吧。
懷朱就這樣躺著,望著頭頂無拘無束的天空,竟睡著了。
圓月如盤,引來草原真正的主宰。一聲狼嚎驚醒了懷朱,挺身站起,懷朱才發現不遠處有整個狼群,但它們好像包圍了某個東西,碧綠的眸子發出貪婪的光。
「你們退開!給我退開——」聲音從狼群中心發出來,聽起來像是個女孩。
懷朱抱臂,原來是個小女孩被狼群圍了,只是這地方怎麼會有小女孩?她視力極佳,哪怕是夜晚也不怎麼費力,可以看得出來這個女孩處在劣勢,而且她估計也拼殺了幾隻,現在已經有些支持不住了。略微思襯了下,懷朱還是打算出手幫忙,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嘛。
騰身躍起,一個空翻間懷朱便落在了那個女孩身邊,她也沒廢話,抓住女孩的胳膊跟提小雞似的把她丟到自己剛剛站過的地方,遠離了狼群的攻擊範圍,然後抽出銀鞭就是一甩,狼群雖倒了一些,後面的卻很快涌過來填充了縫隙,而且還在剛剛的行為明顯激怒了狼群,領頭的那隻又是連續幾聲嚎叫。懷朱心道不好,四周全是狼,萬一一個不察便會落入狼口,咬了咬牙,她還是決定放出殺招。
「漫舞流螢——」
漆黑的夜幕下,三丈長的銀鞭旋轉舞動,留下一片翠綠熒光,如同夏夜的螢火蟲,忽明忽暗,閃爍不定。而在這一片草原之上,則讓人不禁聯想到腐草生螢的典故,此時此刻,揮動著長鞭的懷朱就像是草原的女兒,舊年化為腐朽的青草,在這一刻隨著她的召喚,化為流螢破土而出,漫天飛舞,美輪美奐。
懷朱並不知道被她丟出去的女孩已經被眼前的情景所震撼心折,那女孩只看到了這招數所帶來的視覺上的美感,卻忽略了成片倒下的群狼所流出的鮮血。如果美麗需要用鮮血澆灌,那寧可失去,因為美麗只是美麗,不會成為美好。
懷朱滅殺了一部分狼群后,剩餘的幾頭狼見大勢已失便掉頭逃跑,懷朱也沒有打算趕盡殺絕,生命的消逝本就不是她所求的,如若沒有必要,她亦不會使出殺招,她想活著,也會盡最大可能給別人存活的機會。
收起長鞭,懷朱直接往營地的方向走去,今天也算是幸運了,在這外面睡著,若狼群是來攻擊她,能否安然無恙還未可知,實在是太危險了。
「喂——女俠你等等我——」之前被懷朱丟出去的女孩提著染了血的彎刀追上懷朱,及膝的裙擺上還濺了幾點血跡,深藍色的長靴上綴了白色的珍珠和紫色的碎水晶,身上的裙裝與長靴同色,顯然是配套的,花紋都以金銀兩線綉制,頭上系了一條同樣的抹額,細長的流蘇上掛著狼牙磨成的月牙形的墜子,身形與懷朱比起來有些矮小,笑起來眼睛也會變成月牙形,應該是長期生活在草原上的緣故,臉頰紅撲撲的,又有些圓,像個蘋果,嘴巴卻小巧如櫻桃,長得委實玲瓏嬌俏。
懷朱見對方一副憨厚可愛的樣子,便也沒拒絕她跟上來搭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