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禮

  孟琿負手而立,絳紫色的衣袍與琉璃冠並未增添半分妖艷,他冷靜地看著眼前的忙亂與嘈雜,目光中不帶絲毫情感,哪怕他的母親剛剛離世。


  孟春月的喪禮很快籌辦起來,作為懷國右相的母親、寧懷帝姬的婆婆,喪禮異常隆重。整個孟府都掛滿了白色的綢緞,侍女也儘是白衣素花。孟琿縱使公務繁重,前三天也留在家中守孝,難得的沒穿絳紫色衣袍,連琉璃冠也取下了。


  楠木的大棺槨停放在前廳,這幾日登門弔唁的人很多,柳下姐妹跪在棺槨前燒著紙錢。白色的紙張裁成銅錢的形狀,一片一片在火盆中化作灰燼,夕嵐望著搖晃的火苗,眼神漸漸遙遠。她想起了如夫人,那個女人眼底明艷的笑意,與畫中年輕時孟春月的靈動是不同的。她也死了,有沒有人為她燒一把紙錢,有沒有人為她披麻戴孝,又有沒有人替她蓋一抔黃土呢?還有爺爺,她們姐妹倆已經很久沒有去看他了,也不知道他的墳前,有沒有長亂七八糟的閑花野草。


  朝煙也在想著別的,相同的是她們兩個都沒有再哭,能為這個娘流下的淚水,在那天算是流盡了。畢竟她們,都不是第一次見到死亡的人了。


  孟春月頭七那天,趙芙提了包袱,到孟府告辭。


  「小女打擾貴府許久,承蒙關照,傷勢已痊癒,今日便來辭行了。」趙芙對著孟府管家淺淺說到。


  管家自然應允,還不忘祝其一路順風,趙芙點頭應了,便提起裙擺下了石階,往西南而去。那是徯國的方向。


  頭七一過,便是入土的日子了,孟琿作為長子哪有不在的道理?懷安帝特意許了他一天假,為親母送行。


  孟春月入的是孟家祖墳,族裡的老人們大部分都來了。等一切事情都結束,已是傍晚。


  孟家一家人坐在花亭用晚膳,除了紅白喜事,怕是一年到頭也沒幾次吧。


  飯吃到一半,夕嵐諾諾開口:「兄長,你……你知不知道天厥山啊?」


  孟琿手中的白玉湯勺微微一頓,道:「怎麼了?」


  其他老人眼色都有些不善,食不言寢不語,孟家這樣的大家又怎容如此行徑?但是見孟琿都開了口,他們也不好說什麼,只是眼中鄙夷之光盡顯。


  朝煙也有些意外,天厥山?夕嵐什麼時候聽來這種東西?


  夕嵐躊躇了一下,終於好像下定決心一般,說:「娘親去世前,在我耳邊好像說什麼『快去天厥山,找……』什麼什麼的。」夕嵐頓了頓,竟哽咽起來,「我也沒聽清,娘親講了好多話,可是我都沒聽清,我……我唯一就聽見這句了,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我都沒聽過這座山……」


  朝煙趕忙拿出帕子為夕嵐拭淚,孟琿卻隱約皺了下眉頭。他這樣的人,怕是泰山崩於前都仍可面不改色,夕嵐一句話竟讓他皺眉。


  「我知道天厥山在哪裡,既然母親說讓你們去,便去吧。明日一早便啟程。」孟琿放下碗筷,說到。


  話音此話一出,立刻有人道:「守孝須三年,我孟家豈可置禮節於不顧!」


  孟琿抬眸:「你的意思是我不孝?」


  這人立刻想起孟琿才是守孝時間最短的,不禁有些訕訕。


  又有人提出異議:「她們二人怎可與你這個長子作比?再者這天厥山是何處?在座怕是皆不知吧?」


  眾人附和,他們的確未曾聽說過。


  「既然母親遺言如此,我作為長子怎可不遵?至於天厥山,諸位應知我母親當年之事,路上所遇故人而已。」孟琿見還有想要開口阻撓的,冷聲道,「明日還有早朝,玉眠先告辭了。」


  眾人想阻攔卻也不敢,這的確是孟琿孟玉眠的做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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