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曙光
柳下朝煙並不是不知道夕嵐的消亡其實絕大部分原因都在於她,可是她依舊無可避免的遷怒,這樣起碼會讓她的內心好受一點。把玉扳指貼身放好,再將能用的東西整理成一個包裹,還有一些她實在帶不上的便丟下。她現在身無分文,能換錢的首飾自然不能丟,只好把衣服丟下兩件。撿出夕嵐的衣物,她愣了片刻,這當算是夕嵐的遺物了,但柳下朝煙依舊選擇舍下,她總有一天會讓夕嵐回來,又何必在意這些身外之物?將夕嵐的衣物全部打散,重新摺疊整齊,卻突然從中掉下一個錦囊。
很普通的樣式,花紋卻是柳下朝煙所沒見過的,紋路彎彎曲曲,構成一個奇怪的圖案,並不是什麼鳥獸花草之類,看樣子倒像是隨手寫的文字,但這綉法卻應該是出自夕嵐之手。或許是夕嵐特意留給她的?柳下朝煙不由有些後悔沒好好習字,這樣就不會連夕嵐留給她的東西都看不懂了。這麼想著,柳下朝煙俯身,拾起了地上的錦囊。
仔細打量一番,卻發現錦囊上系的是個死結,被兩顆小巧的琉璃珠遮住,乍一看也難發現。如果夕嵐還活著,她必定不會打開,甚至會裝作從未看見,但正因為現在夕嵐已經不在了,她才更加堅定了要打開的想法,因為這或許是在那以後她離夕嵐最近的一次了。
為了不破壞錦囊,柳下朝煙不得不小心再小心,不敢動用任何蠻力,過來好一會兒,她才解開了繩結。將錦囊扯開來一看,卻只見一塊玉佩。
玉佩不過兩個拇指的大小,白玉中含著一縷紫色,像是一隻攪動流雲的紫凰,但仍只是居於一方天地,因為它終究困於玉中,看似逍遙,實際上卻毫無自由可言。
柳下朝煙看完玉佩,又將錦囊的內面翻出來,想看看還有沒有什麼東西,卻空無一物。但錦囊的內面卻綉著銀鉤鐵畫的兩個字——鎖凰。
鎖凰?柳下朝煙再次看向玉佩,這玉中的鳳凰可不就像是被鎖住了一般?所以說,這「鎖凰」二字其實是玉佩的名字?
柳下朝煙把白玉扳指找出來塞進錦囊,然後貼身放好,再將鎖凰玉系在脖子上。既然夕嵐把它一路帶在身邊,那必然是有什麼關聯的,不如隨身戴著,想必也不會有什麼害處。
背上包裹,再將其餘東西都在馬車中擺放整齊,最後,柳下朝煙取出火摺子,繞著馬車將其各處點燃。
柳下朝煙看著眼前正熊熊燃燒的火焰,也不管靠得太近燒彎了髮絲,她只是怔怔地望著,安靜的等待著火焰燃盡。烈火映進她的眼眸深處,連黃昏的光彩也遮住,卻依舊未能融化她眼裡的寒冰,反而越是熾熱,才越顯出它的冰冷。
等最後一星火苗也熄滅,柳下朝煙終於垂下眼帘,再睜開眼時,前塵似已盡散,一切都將重新書寫。她轉身向前方的城池走去,過往被她拋在身後,她卻沒有再回頭,因為她知道,屬於她的從未離開,不屬於她的,她也不會再挂念半分。
雖然天色已晚,但好在城門還未關閉,甚至還有不少人在進進出出。城門前沒有士兵把守,柳下朝煙也省了查身份的步驟,不然她現在還真不知道怎麼辦,畢竟因為之前準備去天厥山,所以並未帶上證明身份的文牒。雖然她也不明白為什麼去天厥山就不需要帶上文牒,但夕嵐說用不著,她便也就沒多問了。
柳下朝煙不知道天厥山是什麼地方,但夕嵐總跟那裡有點關係,往這個方向找總是沒錯的。夕嵐死了,她沒找到去天厥山的地圖,也不知道天厥山在哪裡,所以她只好放棄自己去天厥山的打算,而且最後拿劍插向夕嵐胸口的那個人,她總覺得跟天厥山脫不了干係,這讓她隱隱有些排斥天厥山。她記得孟琿是知道天厥山的,或許他知道些什麼,所以柳下朝煙打算回懷奕城找孟琿問問,總比現在毫無頭緒的要好。
進了城門,柳下朝煙卻也被這裡的繁華所震驚,倒不是因為此地太過富裕,畢竟她從小在含光城長大,雖說她自己生活不好,但繁華的景緻卻也沒少見,別說後來還去過懷奕城了。但眼前這個城池卻如沐國和懷國兩國都城一般富裕,可她之前行過的地方都是荒野,如何能到國都一樣的地方?柳下朝煙無解。
還是華燈初上的時候,柳下朝煙在街邊隨意挑了個尚有空位的茶水鋪,要了一碗茶,便坐下了。
正喝著茶,卻突然想起自己目前還身無分文,柳下朝煙不由慌了起來,她還記得以前偷挖別人地里的番薯被打的經歷,現在,她是不是又要因為一碗茶水而被打?柳下朝煙捏著碗沿的手指不由收緊,顯出青白的痕迹。
即便她再怎麼拖,一碗茶水還是很快就見了底。柳下朝煙絞緊了眉毛,卻還是想不出什麼行之有效的法子,只得應著頭皮去找賣茶水的老大爺說明情況。
「大爺,對不起,我……我今天出門沒有帶零錢,我現在回去取,您看行不行?」這番話柳下朝煙說得極其小心,兩隻眼睛都不敢看面前的老人家,卻又不敢不看,她緊緊盯著對方的表情,生怕對方冒出絲毫拒絕的意思。
老人家抬頭看了她一眼,自然看到了柳下朝煙閃爍的眼神,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卻沒表現出什麼特別的意思,只道:「你這小女娃從哪裡來的?怕是根本不是本地人吧。我這茶水也不是什麼好茶水,不過賣著圖個樂子,那兩文錢老頭子我不要也罷。不過你還是還是趕緊回家去吧,別讓家裡人擔心。」
「謝謝,謝謝老大爺,但是錢還是要還的,我一會兒就來還錢!」柳下朝煙不知怎麼的就紅了眼眶,卻還是急匆匆地一再強調自己一定會還錢,言下之意卻也承認了對方剛剛說的話,並表明自己不會回家。
老人家又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卻也沒再說什麼。
柳下朝煙用最快速度找到了當鋪,將那一套紅色廣袖紗裙拿出來當掉。當然,她早就細心的拆掉了上面的東珠,還將衣裙單獨用布包起來,以防對方發現別的東西,畢竟她還是知道最基本的財不外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