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天道為何
孟朝歌有些心動,「有這麼厲害?」
「當然。」寒子呇一口咬定,「她的眼淚是幾萬載黃泉水的精華,而且是天道所賜,容不得假。」
「哦……那天道……是什麼?」孟朝歌若有所思地問道。
天道是什麼?寒子呇還真有點不好回答,他翻身坐起,眺望著遠方轉瞬即逝的風景,回答的模糊:「天道無常,它不在任何地方,但又無處不在。有人感謝它的賜予,有人怨恨它的不公,它或許存在,也或許,從來只是一片虛妄。」
「朝歌,每個人對天道的解釋都不一樣,但絕對不會有任何一個人能給出絕對正確的答案。倘若你不執著於此,那便不用顧及它,你的人生,是自己活出來的,跟所謂天道並沒有關係。如果你還是覺得困惑,可以去問問別人,聽聽他們怎麼說,總有一個答案是適合你的。」
寒子呇意外地認真,不似之前那樣漫不經心,彷彿這段話中每一個字都是經歷了一番斟酌才說出口的。孟朝歌點點頭,也沉默下來。
如果和天道沒有關係,那麼她之前的想法又是不是錯了?可天道不許她起死回生,不許她救回夕嵐,她的人生,又真的和天道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嗎?孟朝歌本來只是隨口一問,聽到寒子呇的話之後卻陷入了更深的迷惘,到底孰是孰非,又到底誰對誰錯?或許,她應該再問問別的人,寒子呇的回答,可能真的不適合她。
不過不管天道如何,她都一定會帶回夕嵐,這才是她要做的。
孟朝歌趴在骨扇的邊緣,俯瞰著下面的山川河流,田野市鎮,迷茫或許未曾消去,但心底愈發寧靜。或許單純只不過是因為心底只有一個目標,這個目標越清晰,也就越單純,就好比鮮虞庥。
畢竟這世上又能有幾個傻子呢?還不是因為太過執著。大概每個單純的人,心底都有一件甘願用生命來成全的事吧。
寒子呇也沒有開口打破這份寧靜,他也在想一些事情,手指下意識地摩挲著身下的骨扇,描摹著每一個鏤空的紋路,心下卻愈加沉鬱,和孟朝歌的安寧截然不同。
他隱隱有種預感,這次去冥界怕是會出什麼亂子。向來相信自己直覺的寒子呇,這次卻放棄了對直覺的遵守。明明知道此行多半是凶多吉少,甚至可能搭上自己一條命,卻還是選擇了沉默。
寒子呇深深地看了一眼還在沉思的孟朝歌,心中嘆了口氣。卻還是拚命壓下心慌意亂的情緒,讓自己顯得和平時一般無二。孟朝歌想要去冥界,那他除了陪著,又還能如何呢?
如果說他心底有一個聲音告訴他冥界此行不會善了,那麼另一個聲音則告訴他,孟朝歌比什麼都重要。很顯然,他聽從的只會是第二個,哪怕他才認識孟朝歌兩天。但他已經很清楚了,如果失去對方,那樣的結果絕對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他怕失去對方,比害怕死亡更甚。
骨扇一路飛行,最終擦著黃昏時分的最後一抹餘暉,抵達了郯國邊境。
待孟朝歌跳到地面,寒子呇一揮手收回了骨扇,仍舊是合起收攏於袖中,畢竟現在還是大冬天的,他可不想被人當做神經病。雖然他好歹也是個修仙之人,但凡間不是有句老話嘛,叫入鄉隨俗,所以他也就勉為其難的隨一下俗好啦。
「這地方怎麼這麼冷。」孟朝歌剛落在地上,便倒抽了一口涼氣,剛剛在骨扇上有術法護著,倒沒什麼感覺,現在沒了術法相護,才覺到冷意。
寒子呇掃視了一周,看著周圍遍地的枯草和幾棵沒了葉子的樹,也覺得有點荒涼過頭了。他本來想找個離軍隊距離差不多的地方落腳,免得被別人看到。從上面瞧下來,這裡剛好有個小山谷,想著應該還成,結果下來一看才知道竟是這般境況。天邊已經跳出來幾顆星星了,這下真不好辦了。
「這裡比徯國靠北,也沒有徯國的地勢好,自然要冷一些。我現在在人界,不能隨便在別人身上使法術,也沒辦法替你禦寒,你自己找件衣服添上吧,夜裡還要更冷。」寒子呇一邊說著,一邊四下探看起來,打算找一個能歇腳的地方,供他們度過這一夜。
孟朝歌則依言從包袱里取出一件立領素色的斗篷披裹住身體,裡面襯著皮毛,是她之前從雲來的裁縫店裡新裁出來的,暖和得很,現在穿來正合適。
那邊寒子呇也很幸運地在不遠處找到了一處凹進山壁的避風處,雖然不及山洞,卻也聊勝於無。
孟朝歌聽著聲響摸黑走過去,拿火摺子點了個火把拿在手裡,環視一圈,確認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才點點頭以示同意。
「都說了我看過的地方肯定沒問題的,修仙之人夜視可比白日好不好?算了,我去撿些柴火回來,你把這裡清掃一下吧。」寒子呇說完,徑自離開了,看起來倒真的沒有被黑暗所影響。
孟朝歌見寒子呇沒有走遠,便安下心來收拾這塊地方。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冬天裡還能有什麼東西,不過幸好這地方還算乾燥,想必近來幾日都是沒有雨水的,而且看天上掛著的星子,明天也多半是個晴天。
把火把插到一邊的石縫裡面,又尋了些乾枯的細草把靠山壁的地面鋪了下,孟朝歌就差不多弄好了。這時候寒子呇也抱著柴火回來了,兩人拿火摺子生起一堆火,然後往鋪好的枯草上一坐,便算是大功告成了。
誰也沒打算睡覺,寒子呇單純認為閉關多久就好比睡了多久,不閉關的時候還睡覺就太浪費大好年華了。孟朝歌則是沒什麼睡意,或者說她最近睡意越來越淺,需要的睡眠時間也越來越少。如果說感覺不到飢餓是一夜之間發生的事,那麼沒有困意則是細水長流一般發生的,等她意識到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有時候她甚至覺得自己越來越不像是一個人,但到底是什麼,她卻也說不清楚。
寒子呇雙臂環在腦後,背靠著山壁,一隻腿屈起,半仰卧似的躺在草墊上,望著天際的群星,眼裡似是掬了一捧清泓,波光流動亦掩不住其內里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