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名喚折骨
孟朝歌漸漸蹲了下來,埋首在膝蓋中慟哭出聲。夕嵐以前總說她無恨,她也的確沒有怨恨,但同樣並不多情。
她的人生其實也還沒有過去多久,遇見的人也不是很多,那時候的階層和諸多因素也限制了她的善意。除了扶養她們姐妹倆許多年,最後還為了她們而死的爺爺外,她就沒有再如何感激過一個人了。哪怕是後來的趙芙、懷朱也是一樣,都再比不過爺爺對她們的恩情。
所以孟朝歌也只對夕嵐一個人好,並且已經習慣了。她本來就無恨,又將所以善意和愛都加諸在了夕嵐身上,於是也就無所謂別人怎麼樣。所以在夕嵐離開后,她才會那麼難過。畢竟連天空都已經消失,鳥兒還談什麼翱翔呢?
可如今卻又一個人出現在她的生命里,代替夕嵐完成了一些她沒做到的事情。孟朝歌是感激的,感激對方的陪伴,因為這個時候,她真的很需要一個人來陪,不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走下去。
如果當時寒子呇選擇和她分道揚鑣呢?她又該怎麼辦?孟朝歌問自己。其實還是會難過的吧,哪怕是自己讓對方離開,哪怕早就做好了一個人的準備,但是還是會失落的吧?孟朝歌發現,自己其實已經有一點依賴對方了,卻不是像以往那樣依賴別人的幫助,她只是依賴對方的陪伴而已。
孟朝歌雙臂緊緊抱著膝蓋,臉也一直埋著,寒子呇看不見對方的表情,但聽著那一聲比一聲無助的哭泣聲,便知道對方此刻很難過了。
寒子呇也有些手足無措,他都不知道對方怎麼好好的突然就哭了,是他說錯了什麼嗎?還是自己做錯了什麼?寒子呇冥思苦想了半天也沒個結果,於是只好先想辦法安慰對方。
寒子呇蹲在孟朝歌的身邊,好是抓耳撓腮了一會兒,他還是第一次安慰在哭的人,腦子裡裝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聞簡直是毫無用處,一個能參考的事例都沒有,他只能靠自己,可是安慰人該怎麼安慰?想了想也只好硬著頭皮上了。
「對不起啊,是我說錯了什麼嗎?你別哭了,我不該攔著你的,真的,你想去空相火域我就陪你去,反正要死一起死,也沒什麼的。聽說在空相火域逝去的人可以得到永生呢,就算出不來了我們也算是活著對不對?」
孟朝歌聽著對方笨拙的安慰,雖然還是忍不住哭泣,心裡卻是笑了。從一開始她就不了解對方,她能猜到對方會跟自己意見不合,卻猜不到對方會做出妥協。她知道寒子呇是因為她的緣故,才能做出這麼大的讓步,只是她一直都不敢深想對方舉動的緣由,她怕知道的越多,欠下的也就越多,可是即便她不知道,也早已欠下太多了。
待眼淚終於止住了,孟朝歌才抬起頭來,哼了一句什麼,寒子呇沒聽清,下意識地問道:「什麼?」
孟朝歌氣得睨了他一眼,把手伸到他面前,又說了一遍:「帕子!」
「啊?哦。」寒子呇趕緊在身上找帕子,找了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根本不用帕子。然後他有點懵地跟孟朝歌說沒有,氣得孟朝歌差點又要哭了。
孟朝歌瞪了他一眼,伸手在袖口裡取出一塊帕子,把自己收拾乾淨了,才睜著那雙紅彤彤的眼睛問道:「你真的願意陪我去空相火域嗎?」
這次寒子呇終於沒有再掉鏈子了,趕忙說道:「當然,你都敢去,我還有什麼不敢的。」
孟朝歌嘴角微翹,顯然這個答案成功地取悅了她。也沒讓寒子呇扶,孟朝歌直接單手撐了一下地面,自己站起來了。
「那我們走吧。蓮姬讓我們去取聖火,看她的樣子,我們多半是能出來的。而且我也覺得自己不會出什麼事,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吧。」
孟朝歌的確覺得自己可以安全渡過空相火域,之前蒲牢也說過,她以前承受過更大的苦痛,所以感覺不到九幽煉獄的煉化之苦,既然是這樣,空相火域的應該也難不倒她,何況自己身體里可是有神獸的魂魄啊。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蓮姬的態度,以及之前在寐澤的時候那個關於未來的夢。蓮姬並不像是那種會所以開玩笑捉弄人的人,何況之前妖君榛蕪對她說過,那時候她已不在人界,也說明她應該還活著,並且做了什麼能讓許多人記得的事情,不然堂堂妖君又怎麼會知道那時候她怎麼樣了。沒準她就是這次去空相火域結果活著回來才出名的呢。
寒子呇卻只當孟朝歌是在自我安慰,所以也只是笑笑當做附和,沒有再說什麼反駁的話惹孟朝歌生氣。反正他已經決定不管怎麼樣都要陪對方走下去了,還有什麼好糾結的呢?
「那我們先離開黃泉吧,空相火域就在我們過來時候中間那條岔路後面,可還要走一會兒呢。」
孟朝歌點頭,便率先一步踏出了黃泉,往剛剛過來的那條路上走去。寒子呇也很快跟上,與對方並肩走上回去的那條小路。
兩人身後的黃泉中,一襲黑袍的蓮姬再次出現,她其實一直都沒有離開,只不過施了一點障眼法罷了。
「石頭,我讓她去自救了。」蓮姬朝著兩人離開的方向兀自說著。
「這樣對他太殘忍了嗎?可他早晚要經歷的,我只不過讓他提前習慣一下罷了。」
空蕩蕩的黃泉之中,仍舊只有蓮姬一個人的聲音,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她在和別人說話,而冥界中人也基本上都知道,她這是在和她的石鏡說話。
蓮姬緩緩摩挲著石鏡上深陷的凹痕,正刻著影蓮鑒三個字,然後似是贊同的眨了眨眼,說:「把名字刻在這裡,的確就不怕忘記了。那你呢?你把我是名字刻在了哪裡?」
誰也不知道石鏡到底有沒有回答,這裡仍然很安靜,蓮姬也一樣沒再說話。或許她得到了答案,又或許,她一直沒有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