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山玉生靈
感覺對方話中有話,可寒子呇卻聽不出弦外之音。他覺得自己可能笑了一下,因為他能感覺到自己嘴角有了一個上揚的弧度,但這不是他笑了,而是以前都那個「他」在笑。
繼續往上走,繞過許多橫叉的樹枝,兩個人都沒有使用法術去將它們弄開,似乎這山上的一草一木,對他們來說都有著別樣的意義。
不忍心去摧折,不捨得去破壞。
走走停停,還是到了山頂。
山頂處草木荒蕪,從細微處看去,還能找到當年葳蕤的痕迹。時光里,萬事萬物俱是榮枯交替,本不值得他們在意,只是這裡,對他們來說,意義太過不同尋常罷了。
紫衣男人負手望著遠方的山川河流,開口說話,雖然沒有看著寒子呇,可寒子呇知道,對方是在對他說,也是在對自己說。
「山有靈,以壤為皮,以玉為骨,魂魄蘊靈,心盛千景。」
寒子呇自然而然地接到:「護一方蒼生,守一山清寧。」
紫衣男人嘆了一口氣,很輕,很緩,像是將很久遠之前沒能嘆出的氣嘆完。
他淡漠地敘述著:「未曾居奇功,卻蒙罪至死,魂飛魄散,皮骨相離。」
頓了頓,他轉身,看向寒子呇,問:「這些事情,總要有人記得,不是嗎?」
寒子呇嗤笑一聲,懶懶地靠在一旁的樹榦上,說到:「既然天道讓我們出生六界之外,便是給我們選擇的機會,這次我們做什麼,都不會有人能攔著了。」
紫衣男人仍然負手站著,身姿穩健,和寒子呇比起來,看著確實深沉許多。他喟嘆:「榛蕪說,天道有情,否則不會有你我。其實不然,天道只是想找個人來幫他平衡這六界罷了,況且,他本來就虧欠我們。」
「現在他還清了。」寒子呇屈臂枕著腦袋,漫不經心地說到。
「所以,我們該去找那些沒還清的人了。」紫衣男人從袖中取出一支白色的筆,在空中書寫著什麼。
寒子呇微眯著雙眼,目光向著那邊,卻沒仔細去看,隨意問到:「有名字了嗎?」
紫衣男人收手,打量了一眼手中的筆,道:「定途。」
「定途筆?不錯。」寒子呇欣賞地看了一眼,說到。
他坐起身來,一手搭在那條屈起的腿上,另一隻手在胸前摸了摸,然後探進去拆了兩根肋骨下來。在身旁的石塊上磨了磨,就成了幾根玉片,疊在手中一開一合,就成了一把摺扇。
開合之間,玉色天成,光華流轉,有清越之聲。
「拆了兩根肋骨,你的實力會下降許多。」紫衣男人平靜地敘述著,似乎對於寒子呇剛剛做的事一點也不驚訝。
寒子呇輕笑,拿著扇子扇著風,說:「我暫且不需要太高的實力,何況除了這幾根骨頭,我還有什麼?」
「你知道就好。」紫衣男人並沒有因對方的清醒而高興,他也不太明白,兩個人之間的性格為什麼會差這麼多,不過雖然面上嫌棄,但對方與自己的聯繫卻是不能否定的,況且他也不打算否定。
「這扇子有名字嗎?」
寒子呇停了動作,將手中的扇子放在眼前打量,道:「折骨,便叫折骨吧。等我恢復記憶,就把扇子扎進胸膛,到時候我的修為就回來了。」
「別把它弄丟了。」紫衣男人沒什麼意見,單純地提醒。畢竟扇子丟了的話,對他們來說都不是什麼好事,要知道對方可就只有那麼幾根玉骨啊。
寒子呇懶懶地勾著唇角,語調隨意:「知道了。」
把那幾根骨頭拆下來的時候疼嗎?肯定是疼的,只是他們都習慣了,所以不在意,所以還能保持著笑容,比起更遠的往昔,這實在算不了什麼。
寒子呇搖著扇子站起身,看了一眼天空。雖然意識和此時的寒子呇並不相符,但寒子呇卻清楚的知道,以前的那個他,看的不是天空,而是頭頂那看不見的天道。
「時間快到了吧,我該去歷劫了。」寒子呇輕鬆地說著,彷彿是去曬太陽一樣。
這就是他們的計劃,六界之外的人對六界中人的影響很微弱,甚至無法去影響,所以他們需要不斷地歷劫,成為六界中人。而一旦歷劫,就會失去記憶,為了計劃不被影響,還需要一個人留下。所以只有寒子呇一個人去歷劫,並且歷完他們兩個人大部分的劫,對方雖然也會歷劫,自由度卻高很多,至少記憶不會丟失。
寒子呇對此安排沒有任何意見,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替另外一個人歷劫的,他們已經很幸運了。
「到時候不要犯蠢。」紫衣男人一本正經地叮囑到。
寒子呇拍了拍他的肩膀,戲謔道:「我這般聰慧無雙,風光霽月,怎麼可能犯蠢?」
紫衣男人拍開他的手,眼神中有著絲絲嫌棄,說:「還沒歷劫就犯蠢了,若是歷劫了,還不知道蠢到什麼程度呢。」
寒子呇也沒有和他頂嘴,只笑笑,說:「若是我犯蠢,你記得提醒我就好了。」
「可你若是不聽呢?」紫衣男人問。
「不聽?」寒子呇朗聲一笑,「那就別管我了。」
「也好。」
只是這個時候的寒子呇沒想到,自己說的笑話被對方當了真,對方真的是提醒了一次就不管他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是要去歷劫了吧,寒子呇與紫衣男人並肩坐在崖邊,他屈起胳膊撐在對方的肩上,說:「到時候歷完劫,我要怎麼把記憶找回來?」
「有個陣法名曰『化月』,時機成熟,可將你分割的記憶破鏡重圓,陣法結束,你的記憶就回來了,我會安排好的。」
醇厚的聲音認真地敘述著,讓人覺得安寧。
「到時候我怎麼找你?你有名字嗎?」
「名字?隳,我便叫冥隳。」紫衣男人,或者說是冥隳,頓了頓,轉而問到,「那你呢?等你失憶后,有想好的名字嗎?」
寒子呇唇邊的笑意將退未退,他想了一會兒,也並沒有太久,他說:「寒子呇,我叫寒子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