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相見臨別
百木的回答不啻於平地驚雷,這代表著有魔修早早打入天厥山內部,像百木這樣的,更是取得了幾位上仙的信任,而這背後的勢力,更是不敢想象。
木夭自蛇身開了靈智,修鍊至今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少年月,但他還是第一次愣了這麼久。他實在不願意相信百木會做出這種事情,他栽培百木數載,把百木當做最優秀的弟子,以他為驕傲,甚至為了百木親自尋葯、求劍。
是了,百木手裡的那把劍還是木夭親自找的材料,煉製許久打造出來的,可如今,百木卻用它傷了這麼多天厥山的弟子。
木夭心中悔怒交集,加上剛剛為了保護弟子用了不少大型法術,竟是生生吐出一口血來。
百木沒有再往前走,他就站在演仙台的中央,像四年前奪得演仙大比魁首時那樣,拋起手裡的劍,然後在空中以掌拍擊劍柄,將劍運了出去。只不過這一次,劍尖的方向卻是栽培他多年的師父。
昤曨剛剛一直在打頭陣,也受了重傷,但她還是堅持找到了仙枍的位置,前去給她療傷,所以此刻,離木夭上仙很遠。
木夭看到了迎面而來的劍氣,卻無力躲開,其餘弟子或是隔得太遠,或是水平太低,連劍氣都不能應對,於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柄攜帶著銀光的利劍向木夭上仙刺去。
千鈞一髮之際,眾人只聽到一聲大喝:「師父——」
那劍停在木夭心口前一寸的地方,卻到底沒有再靠近。
被劍刺中的黑熊跌倒在地上,變成一個小姑娘的模樣。仙枍在昤曨的治療下,恰巧此刻清醒過來,她望著高台之上的那個身影,目眥欲裂:「望綉——」
不用她說,台上的木夭,台下的百木,都已經將她認了出來。
「望綉,你……」
不待木夭說完,望綉便打斷了他,也許她是不想打斷的,但是她已經撐不了那麼久了。
「師父……是望綉……很重要的人。」望綉抬手,想要抹掉唇角溢出來的血,卻越抹越多。唉,看來是不能給師父留下一個好看些的模樣了。
望綉心中一嘆,因為就在剛剛擋劍的那一剎那,她什麼都想起來了。是的,她到現在,才算是歷完了塵劫,師父就是她的劫。
想明白了之後,望綉笑了,像小孩子得到了自己喜歡的糖果,笑得單純而喜悅,她對木夭說:「你一直是……望綉……很重要的人,望綉……」
木夭等了很久,也沒等到後面那半句話。望綉什麼呢?可是沒有人知道了。
仙枍掙脫了昤曨,馭氣飛到望綉身邊,動作有些急,直接跪坐在了地上。她小心抱起對方的身體,淚水不禁墜下,聲音卻很輕,像是怕驚擾到了懷裡的人。
「綉綉師姐,你上次說要我帶的蜂蜜,我今天忘記了,我下次帶給你,好不好?綉綉師姐……」
百木站在下面,卻沒有動,他轉過頭,看向釋空門的方向。
演仙台上,只有一個穿著黑色騎裝的女子站在那個方向,她背著弓箭,冷冷地注視著台上,那裡有望綉。
百木猜,她就是把望綉帶到這裡來的人。
似乎是感覺到了對方的打量,那個女子微微轉了視線,道:「沈見秋。」
「百木。」
沈見秋把視線轉回望繡的方向,然後說:「給他們告別的時間。」
「然後?」
「我會帶走她的屍體,其餘的隨意。」
「好。」
兩個人進行了簡短的交流,卻已經達成了統一。氣氛看似和諧,卻實則暗潮洶湧。
在百木聽到對方的名字時,便只能賣對方一個人情了。沈見秋,剛剛選出來的妖族之王,雖然以前妖族和平得不需要誰來統治,但如今境況,妖族也不得不產生一個統治者。如此說來,沈見秋大概是妖族第一任統治者。
見秋,望綉,這兩個名字的親近程度,一看便知,不如做個順水人情,反正他也不急。
待時間差不多,沈見秋走上高台,低著頭對仙枍說到:「夠了,把她給我。」
仙枍抬頭,有些困惑:「你是?」
「我是她姐姐。」
沒等仙枍再問什麼,沈見秋就彎下腰,一把把望綉抱了起來,抬腳準備走,卻又突然停下,扭頭對木夭說:「你們蛇族如此冷血,又怎麼配得上她。」
說完,便使了術法離開,再沒有回頭。
仙枍望著對方離去的方向,愣愣地坐在地上,然後回頭看了一眼木夭上仙,就見對方一臉迷茫與困惑,有著和她一樣的怔忡。
就像是失去了什麼。
百木沒有收回那把劍,雖然沈見秋最後大概會把劍拔出來扔掉,但是百木可不太敢當著沈見秋的面拔出望綉身上的劍。所以此時他只是掃視了一圈演仙台上的慘狀。
然後說:「你們真的以為,幽蕖潭能夠守得住嗎?」
木夭連受打擊,已經沒了當初的激動,他吐掉嘴裡的血,斥了一句:「孽障!」
百木卻宛若未聽到,就那麼靜靜地站著。
他在等。
而靈熙湖那邊奔來的弟子帶來的話,卻昭示著他等到了。
「師尊,靈熙湖乾涸了——」
「什麼!」不只是木夭上仙,其他弟子也一樣震驚,這消息怎麼聽,都不像是好消息。
似乎已經在催促著死亡來臨。
隨著那名弟子的話音落下,靈熙湖瀉出的磅礴怨氣鋪天蓋地而來,此刻就算是通知仙界也來不及了。別說天厥山的修仙弟子,連魔修都有些吃不消。
幽蕖潭邊,仙禾望著驟減的靈氣,突然收了手,雖然不在場,但到底發生了什麼,其實二人已經心知肚明。
仙禾張了張口,還是說了出來:「拂葉,你去幫木夭吧。」
「那你呢?」拂葉第一次問她會怎麼樣。
仙禾搖了搖頭:「是我錯了,天厥山的修鍊方法是錯的,但這錯也是因我而起,如今這般模樣,只是自食惡果罷了。我自該償了這份惡果。」
拂葉明白了,他也停下了動作,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自嘲地笑了:「你說得對,因果早就定了,又哪裡逃得掉。」
拂葉擺了擺手,兀自往浮屠殿外走去。
仙禾閉上眼,縱身躍進了幽蕖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