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無忘庇護
帝旿一時間有些無措,就算是仙霂,以前都沒有在他面前哭過。他抬手在暮雪的後背上一下一下地安撫著,動作輕柔而平緩。
「你只要做好暮雪就夠了,不需要背負太多,不管是以前的仙霂,還是現在的仙枍和暮雪,都是我的妹妹,我的態度不會改變的。暮雪,放手吧。」
暮雪仍然垂著頭,不斷落下的淚水砸在緋色的衣襟上,將顏色染得更深。她搖著頭,額心的紅色石頭隨著動作晃來晃去,卻也遮住了她的神情。
暮雪推開了帝旿,說:「對不起,兄長,我放不下,我真的放不下。」
不待帝旿再說什麼,暮雪便施法消失在了原地。
帝旿看了看自己停在半空中的手,無奈地放下。旁邊的碧落中還有著水花濺起時的漣漪,那是暮雪離開時裙擺帶動的。
「嘖,一個兩個的,都不讓人省心。」
帝旿搖搖頭,也離開了碧落。
而人界一晃而過已是許多年月,從仙枍離開天厥山以來,差不多已經三年了。
在沐國新皇滿周歲時,同德太后與懷國女皇簽訂合約,決定先休養生息,解決妖魔之事,再討論人界地域劃分的問題。雖然兩國都清楚這只是借口,但也都心照不宣地同意了,而徯國也沒有表示什麼。這樣一來,三國之間終於有了難得的安寧。
但他們都知道,這只是暫時的。
再一年過後,也就是現在,曾經奪舍的怨魂在經過一段時間的修鍊后,成為了新一批的魔修,並且斷斷續續形成了一股強大的力量,他們開始掠奪人族和妖族的資源。
而妖族分為了三派,一派是親人派,與人族簽訂契約,保護人類;一派是親魔派,和魔修建立契約,為魔修服務;還有一部分妖族堅定自己的立場,不願與其他族類同流合污,便組成了妖王派,聽從妖王沈見秋的領導。
但並不是所有怨魂都會去奪舍的,怨氣足夠強時,便可以凝聚出實體,但只是看著像實體,實際上則是霧化的。這些怨魂靠吸食魂魄而生,可以是別的怨魂,也可以是新產生的魂魄,但如果力量很強大的話,也可以直接吸食生魂。
仙枍在她離開天厥山的第四年的尾巴時,見到了這種怨魂,還見到了他們的鬼王。
「鮮虞庥……」
仙枍被一群怨魂團團圍住,她之前追殺一隻吸食生魂的怨魂,結果卻沒想到落入了對方的圈套,被困住了。修仙之人的魂魄自然力量更為充足,何況仙枍如今的修為也不算低,會被這些怨魂惦記也不稀奇。只是目前狀況實在有些寡不敵眾,要知道這些怨魂看樣子都是吃生魂的。
場面一時間有些僵持。
但他們困住她后卻沒動,像是在等什麼人,正當仙枍疑惑的時候,鮮虞庥出現了。
仙枍的瞳孔緊縮,目光死死地盯在了對方身上。鮮虞庥的樣子和當初她見到對方時一般無二,只是臉上沒了那種混著陽光的笑容。
仙枍清楚地意識到,鮮虞庥已經是一個怨魂了,而且看地位,很有可能吞食生魂。
在意識到這些的一瞬間,仙枍覺得震驚的心臟被狠狠揪住,有些難過,不,應該是非常難過。
「鮮虞庥……」仙枍在對方看過來的那瞬間,喊到。
對方漸漸走近,目光中似乎有些困惑,她停在離仙枍兩步遠的地方,問:「你在叫誰?」
那眼神中的疑問不似作偽。仙枍突然想起來,像這種怨魂,因為吸食魂魄太多,所以也會雜糅很多記憶,到後來便什麼都不記得了,只能記得自己吞食魂魄的慾望。
仙枍的目光漸漸染上哀傷,她動了動嘴唇,說:「我在喊你的名字,鮮虞庥。」
女孩歪了歪腦袋,彷彿不太懂:「你認識生前的我?」
「對,『鮮虞』是你的姓氏,『庥』是庇護的意思。你是淇國的女皇,你為了庇護你的臣民而甘願赴死。」
「是嗎?」鮮虞庥沒什麼表情,「我都不記得了。」
這句話讓仙枍有些無力,再多的感情,其實都需要一個記得做前提,可現在對方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
「那你現在是?」仙枍的目光掃視了左右一周,然後看向鮮虞庥。
鮮虞庥雖然感情波動有些小,但也沒有立即要殺要打的意思,她很簡單地回答:「鬼王?」
饒是仙枍也是一愣,她沒想到是這樣的答案。
可能因為對方是鮮虞庥,仙枍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以前的事情,所以她仍然問:「能不能……不要殘害人族,相安無事不好嗎?」
鮮虞庥皺了皺眉:「可是我們這樣才能存在下去,才能變強。」
沒有身軀寄生的怨魂想要存活,就必須不斷吸食別的魂魄補充力量。
仙枍沒忍住,問:「你曾經為了那麼多人族百姓的安危而甘願赴死,可如今又為什麼又要殘害人族性命?」
鮮虞庥眨了眨眼睛,她沒有因為需要的質問而生氣,也沒有否認仙枍給她按上的生前經歷,她只是認真地看著仙枍。
「那時候我是人皇,我用死亡來承擔了我的責任。可如今我是鬼王,我要對我現在的子民負責,他們是逃逸的怨魂,回到冥界就會被打散,但想要留在人界,就必須吸食魂魄。」
仙枍愣了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這樣什麼也不記得的存活,又有什麼意思?」
「但如果不存活,就更沒有機會知道存在的意義了。」
鮮虞庥的目光很平靜,也很單純,就像很多很多年前那樣,讓仙枍覺得熟悉又陌生。
「你走吧,」鮮虞庥說,「我不太喜歡你的味道。」
仙枍抿了抿唇:「可是我不會對怨魂手下留情的。」
鮮虞庥歪了歪腦袋:「沒關係,下次你被抓住,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吃掉你的魂魄的。」
圍著她的怨魂們散開了一些。
仙枍招呼了一下身邊的凰厥,準備走時,卻又回過頭,問:「為什麼不奪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