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男兒淚

  躺在床上，陸偉明的眼皮一直跳個不停。隱約間，他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所以儘管他已經疲憊不堪，但是一整晚都是輾轉發側，算是沒怎麼休息。


  好不容易熬到天明，陸偉明簡單收拾了一下，沒有過多的停留，便是匆匆上路了。


  熟悉的鄉音，蜿蜒的小道，以及那大片蔥綠的麥田，這一切可都是陸偉明魂牽夢繞的。越是接近家鄉，他的心情也是越發的複雜。


  一方面，這次的經歷讓他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當初那些豪言壯語，在而今看來是如此的荒誕可笑。從開始的躊躇滿志，到現在落魄到成為流浪漢，現實狠狠給了他一記耳光。


  另一方面，這半年的生活也並非一無所獲。就自身而言，他的心智比以往更加堅毅，體格也較之前壯碩了不少。這期間的閱歷，對於這個涉世未深的愣頭青而言，足以讓他獲益匪淺。


  最為重要的一點是，他擁有了一位同甘共苦的兄弟！望著尾巴搖得像撥浪鼓似得小魔王，陸偉明也終於是感到一絲欣慰。


  是啊，如果這一路沒有小魔王，自己絕對是堅持不下來的。無形之中，小魔王已經成了他的精神支柱。


  儘管當初決定徒步千里是因為小魔王的緣故，但陸偉明絲毫沒有為這個決定而後悔，反倒是慶幸這一路的經歷，讓他更加清楚地意識到，小魔王絕非一隻普通的狗！

  這一點可是從寶成那裡聽來的。要知道，那寶成可是和狗打了二十多年交道，對於他的話，陸偉明深信不疑。否則，那光頭當初也不會窮追不捨了。不過一想到光頭最後狼狽逃竄的模樣，陸偉明也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陸偉明匆忙趕著路，雖然離家還有段距離，不過這裡已經有了家鄉的氣息，走起來也是輕車熟路。一個上午也是走了一段不短的路程。


  而到下午，陸偉明更是直接搭上了一個老鄉的順風車，風風火火的往家的方向趕去。


  到了小鎮，陸偉明下了車，而後又徒步兩個多小時才摸到村上，此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鐘了。


  這鄉下自是比不上城裡，到處黑燈瞎火的，要不是陸偉明對這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指不定一腳踏進茅坑也不奇怪。


  這村子很是安靜，人們多已進入夢鄉。但不知誰家嬰兒一聲清脆的啼哭，村子里的狗就跟著叫了起來。這情況陸偉明早已司空見慣，所以也不覺得奇怪。


  來到家門口，裡面已經沒有了燈亮，想必是母親已經睡下了。站在家門口，陸偉明遲疑了一下，這要說自己是榮歸故里，肯定是讓人笑掉大牙的。更何況還是這大半夜的像做賊似的回來呢？這麼個活法也實在是太憋屈了。他在心底發誓，總有一天，他會風風光光的回來！

  輕扣了幾下門，屋裡很快亮了燈。


  「誰啊？」屋裡傳來一個略顯滄桑的婦人的聲音。


  「是我，媽，小偉！」


  「小偉，小偉回來了！」那聲音略微遲疑了下，隨後便夾雜著欣喜。


  門「吱」的一聲開了，面前出現的是一位披著件棉襖，在風中瑟瑟發抖的老婦人。


  「小偉，真的是你，你真的回來了？」那婦人明顯有些不敢相信。


  「媽，小偉真的回來了！」陸偉明眼裡泛起些許淚花，但是強忍著沒讓它流出來。


  「媽，快進屋吧，外面冷！」


  母親這才從欣喜中回過神，「對，對，快，咱們進屋說。」在轉身的時候，陸偉明分明看見母親在偷偷的拭淚。


  進了屋，一切都沒有變。幾件傢具雖顯陳舊，卻整理得乾乾淨淨，還是他離開前的模樣。


  只是再看看母親，頭髮已經呈很明顯的銀灰色，身形也是更加的單薄了。


  「還沒吃飯吧，媽去給你下碗麵條。」


  「媽，不用了，我不餓。」


  「你這孩子，還是不會照顧自己，你這一走，那可是一直不放心啊！」


  土灶旁，陸偉明燒著柴火，目前忙活著下麵條。


  「小偉啊，這半年在外頭吃了不少苦吧，看看你，黑了，也瘦了。」


  陸偉明自然是報喜不報憂，但是熊熊的火光照在他臉上，卻映出他的眼眶再次涌動著晶瑩的淚花。


  吃著母親端來的熱騰騰的麵條，雖然比不上那些海味山珍，但卻是這寒冷冬夜裡最美味的佳肴。


  母親端坐在桌前，望著陸偉明狼吞虎咽的樣子，一臉的憐愛。


  「媽，你去睡吧，外面冷著呢！」


  「媽不冷，你慢慢吃，鍋裡面還有，媽去給你收拾床鋪去。」說完就轉身去了陸偉明的房間。


  躺在厚實溫暖的床鋪上，陸偉明輾轉反側，但卻不是因為興奮得睡不著。歷盡千辛，終於回到了魂牽夢縈的地方。可是隱隱地，他卻有一種挫敗感。這感覺很是微妙，看似悄無聲息，卻是無處不在，像一個枷鎖，牢牢困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