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何去何從
第六卷—成長
【第120章-何去何從】
妖異界塌陷之後，地面又恢復了平靜，除了這片廢墟，其餘的一切都回歸如初，彷彿沒有這麼一場災難，沒有山崩地陷，也沒有人離去。
雨水驟然而至，穿林打葉，在地面匯成溪流，沖刷著地面的污濁，空氣里頓時生出泥土潮濕的氣息。
我依舊蹲在地上不動，渾身酸了、麻了，可我還是不肯站起來。
如莫姐的死像一塊石頭壓在我的心頭，我不知道怎麼去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怎麼向死去的娘親交代？
我和妹妹們苦苦尋找的結果，居然是眼睜睜地看著如莫姐循著宿命死去？我不能原諒自己的無能為力，同時也產生了一種深深的恐懼感。
突然，有人輕輕地用手撐起我的額頭，將我的臉扳起來面向他。
我在滂沱的雨中，看到同樣渾身濕透的皓藍風，他的藍眸里此刻沒有絲毫的躲閃，望著我的眼神疼痛又憐愛。
我的眼淚混合著雨水，順著他的指間滑落，我能感覺到他的手指發出微微的抖動。
「對不起，風妖大人，我不是真的怪你。我只是……太想救下如莫姐了。」
「如果想讓我原諒你，就認真聽我說。杜如莫已經成為了異妖，而異妖死後，魂魄並不會消散，她會在鬼界經歷一個輪迴，再世為人。」
「真的？！」我擠出一絲笑容，如莫姐如果能再轉世為人，便是最好的事情了。希望她能完全忘記這輩子的事情，做一個快樂自在的普通人，不再害人，也不再被傷害。
皓藍風沖著我點點頭，然後扶著我站起來。我的腿已經沒有了知覺，只能靠在他身上。
我回頭沖著靖真和幻兒說道：「你們聽見了嗎？皓藍風說，如莫姐還可以轉世為人，她可以有一個新的開始了！」
幻兒聽到后，神情緩和了許多。可是靖真哥哥，還是一臉沉痛的模樣。
我明白，他也不能接受如莫姐的死。當初他們在人間遊歷，兩人相依為命，他一直將如莫當作自己的親姐姐一般。
可直到今天，他才明白如莫姐的心意，不管如莫姐做了多少錯事，可到頭來不過是為了一個情字。更何況如莫姐為了救他，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如莫姐臨死前說的話，一定深深地打動了他。
此刻，靖真凝望著前方埋葬著如莫的石堆，靜默，悲傷。
「靖真哥哥……」我想安撫他，可是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靖真沒有看我，口中囈語一般，「我一直以為如莫姐對我，是出於對弟弟的疼愛，沒想到情深至此，不惜為我賠上性命。天意弄人，真是天意弄人。」
杜幻兒依戀地看了一眼那石堆，嘆了一聲，說道：「但願如莫姐有個新的人生，不再受苦，我們也是時候離開了。雪兒姐姐，我們接下來打算怎麼辦呢？」
我看了看皓藍風，他依舊支撐著我的身體，看到我望著他時，給了我一個溫柔的笑容。
真難得，他從來沒有這樣溫柔的對我，經歷了這些劫難，我對皓藍風突然產生了一種依賴的感覺。
這感覺同時又很熟悉，似乎很久很久以前，他就一直在我身邊，讓我依靠，守護著我。
「我想回仙界。」我緩緩地吐出這句話。
皓藍風的臉色立即起了變化，笑容凝結片刻便瞬間消失，他的藍眸里光彩全無，看起來像一潭死水。
「杜雪兒，為什麼？！」他推開靠在他身上的我，定定地望著我的眼睛。
可我並不想說，我不能告訴他，我要回仙界，是想和靖真永遠相守在一起。
這個決定意外又突然，就連靖真哥哥都從悲痛中驚醒，不可置信的看著我。
「真的嗎？雪兒，你不是最討厭仙界的種種天規嗎？……」靖真哥哥問道。
「沒關係，我可以接受那些，靖真哥哥，我們一起回仙界吧？再也不離開了。」
靖真遲疑地點點頭，顯然有些意外，可是看著我堅定的樣子，他還是答應了下來。
天色已經暗下來，可雨水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杜小紅提議去旁邊的樹林中避一避雨，而且經歷了這麼多，大家也都疲憊不堪，還是應該歇一歇。
得到同意以後，小紅和萬吟杉先跑進了樹林中。幻兒再一次看看石堆，轉身也進了樹林。
靖真哥哥喃喃地說：「雪兒，你和他們先去吧。現在想想，我欠如莫姐很多，我想再多陪她一會兒。」
我看向皓藍風，他還是定定地看著我，不說話，也一動不動。
我上前拉一拉他的衣袖，輕聲說：「走吧，我們眾人中，最累的就是你了，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皓藍風收回了目光，又恢復成冷漠的神情，從我身邊木然經過。
……
樹林里，小紅、紫青和綿薄她們已經用枝葉搭起了避雨的棚子，萬吟杉正生著火烤濕透的衣衫。
我坐到幻兒妹妹的身邊，看一眼遠遠坐在角落裡的皓藍風，心中有無數個聲音在說：不要回仙界，皓藍風不希望你回去……
可我還是壓下那些聲音，告訴自己，風妖大人是妖王，有他自己的世界，我對他，根本可有可無。
幻兒忍不住問我：「雪兒姐姐，當初你不喜歡仙界的束縛，甚至逃開和靖真哥哥的賜婚，也執意要離開仙界。現在你又要重返仙界，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我嘆了一口氣，說：「之前我一直討厭束縛，可是離開仙界以後，我發現，不管走到哪兒，這束縛一直都在。人間、妖界，甚至妖異界，何處不被天地間的法則所控制呢？如莫姐的死，讓我明白一件事情，宿命，是早就制定好的。既然宿命不可逆轉，那麼一味的反抗又有什麼意義呢？」
「認命了？雪兒姐姐，這可不像你……」
我苦笑，不認命怎麼辦？我不怕苦難，可我怕和愛的人分離。
雖然我和靖真哥哥的緣分由天定，可是宿命的力量太可怕了，我怕我和靖真會在一次又一次的劫變中，最終分開。
如果屈服可以換來彼此相守，那麼我願意向仙界的天規低頭，不再任性了。
靖真哥哥不知道何時已經站在我身後，看來是聽到了我和幻兒的對話。
他屈膝蹲在我身前，深情地說：「雪兒，我不希望你不快樂，你也要相信我，無論什麼時候，靖真哥哥都不會離開你的。」
角落裡的皓藍風似乎也聽到了，他將頭一撇，起身離開這裡，走進了樹林深處。
我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告訴靖真哥哥，「可是我現在只想回到仙界去，我不想再經歷這些劫難，不想再失去。你陪我回去吧？靖真哥哥，我們再也不離開仙界了。這一次，我是真的真的，下定了決心了。」
靖真點點頭，用力握住我的手，「雪兒，只要你願意，我就陪你。」
……
樹林中的雨水漸漸停了，葉子上的雨珠順著葉身滑落，在地面的水窪里濺起一個一個的小水花。
我踏著這些水花而來，找到了背身而立，冷漠如大冰山的皓藍風。
「風妖大人……」我叫了他一聲，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聽到我的聲音，身體顫抖了一下，卻終於沒有轉過身來。
長長的沉默，使雨珠落地，水花濺起的聲音更加清晰。
我試探地問了一聲：「你……不希望我回仙界，是嗎？」
他沒有回答，只發出一聲深沉的嘆息。
「我知道，在你看來，我怯懦了。可是皓藍風，每個人都怕失去一些重要的東西。我已經失去了娘親和姐姐，我怕極了所謂的宿命，我不知道以後還會發生什麼，我……」
「夠了！」皓藍風終於發聲，「本王並不想聽你在這裡啰啰嗦嗦，要回仙界儘管回去，關本王什麼事？！」
這語氣像極了我們初相識時，他對我說話的樣子，可是已經不會再讓我覺得難堪。
我朝著皓藍風的背影說了聲「謝謝」，然後轉身離開了樹林，朝著我的靖真哥哥走去。
是時候，該去和這裡的一切告別了！而我之後，將和靖真永遠在一起。
或許從始至終，安穩的生活才是我應該追求的，或許當初，我本不該離開仙界，來到這裡的。
兜兜轉轉，一切彷彿又回到了起點。
在樹林里休息了一晚之後，我們便順著原路，出了妖異界的夾縫，回到了真正的妖界。
這大概是我們在妖界的最後一天了，很快，我就要和靖真哥哥回到仙界，被天規約束著，再難出來。
可突然間，我卻發現自己對妖界充滿了依戀，雖然最初我是跟著皓藍風才來到這裡的，還被兩隻小花妖欺負，如今就要走了，心裡居然還有些不舍。
靖真哥哥見我停住了腳步追了過來:「雪兒，怎麼了？」
我看著他一臉關切的樣子，不想讓知道我絕望的心情：「靖真哥哥，妖山很美，我想在這裡走一走。」
靖真見我執意如此，只囑咐道：「我就在這附近，需要了叫我。」便和其他人走向遠處的竹樓了。
我知道他已經猜到了我的小心思，想給我留下獨處的空間，這樣的靖真哥哥誰不依賴呢。
我微微點點頭，看著走遠的他，大聲說道：「靖真哥哥，我知道了，謝謝你！」
於是我迅速地轉身，踏上了妖山上的小路，去和這裡告別。
冰雪宮殿、竹樓、妖王宮殿……每一個地方我都是那麼熟悉，都有著開心或者難過的回憶，深深地縈繞在我的腦海里。
我的腳步又不自覺地走到了冰雪宮殿前，用手中的冰蝶打開了殿門。
這兒是我認為六界之中最美的府邸，以冰雪為築，正符合我「雪兒」的名字。等我離開后，它的新主人又會是誰呢？
是葉芊芊吧？……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居然有些「小心眼」的不想讓別人進來，因為，這是皓藍風賜給我一人的冰雪宮殿。
「再見了，冰雪宮殿！」我對著這裡的花草和冰柱一一打著招呼，哪怕它們根本聽不懂。
「即使我去了仙界，也會懷念這裡的一切的，或許有一天，我杜雪兒還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