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7-3 白色電話線圈

  7-3白色電話線圈 

  徐指是新來的警察，剛從警察學校畢業，他有著一骨子楞楞的衝勁，什麼事情都力求做到最好。最近，他在惡補英文，等著參加兩天後的上崗考核。比如現在只值酷暑，辦公室里沒什麼人，空調和風扇雙管旗下，隔絕一切酷熱的氣氛。他念叨著：「no one know every thing,but every one can know something!"念完，他停了停，看了看蜷縮在沙發上酣睡的陳醒安，心中升起了一股子莫名的憤怒，開始嘀咕。 

  徐指說道：」 喂，你可就好了，有人給你三餐打飯，辦公室有空調吹，不用考核，我還得一天天給你的那些所謂的親屬們打電話。當然，嚴謹一點說，還沒有找到你的親屬。不行，我得發了匿名帖子吐槽一下。」 

  午睡的陳醒安對這個話一點沒聽進去，他抿著嘴唇，竟然露出了滿意的微笑的表情。徐指看到他的無意識反應，忍無可忍掐了自己一把，走到白色電話機旁邊，翻開文件本，第一頁是程幼知的寸照，他用手指點著號碼，撥了過去，電話沒有接通。他又翻開第二頁，第二頁是一個年老一點的女士，頭髮收拾得非常職業精緻，白色的圓領套裝，從他的指尖劃過去的名字是程立，點到電話號碼，他撥通了，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女中低音。 

  程立簡短而帶著詢問的口氣:" hello?!" 

  徐指沒有聊到電話能夠接通，雖然沒有與程女士面對面，她的語氣里有一種威嚴，因為她的發音尾音拖很長很紮實。 

  徐指說：「 程女士，這裡是蘭子坊公安分局。我是小徐。「 

  程立幾乎是接著他的尾音，非常準確，說道：」 有何貴幹？「 

  徐指有點緊張起來，再次用手指開始輕輕繞著白色的電話線圈。 

  徐指老老實實回答道：「 有位叫做陳醒安的中國籍男子，從埃及被送返回國——」 

  程立立馬打斷他的描述：「他說了什麼嗎？」 

  徐指：「看起來他好像失去記憶，我們還沒有得到報告檢驗結果。」 

  程立：「讓他接電話，說兩句。」 

  徐指對這個素未謀面的女士，就是像言聽計從的小跟班，放下聽筒，走向已經被談話吵醒，在沙發上看著他的陳醒安。 

  徐指：「 這位有可能是你的家人，你要講話嗎？」 

  陳醒安弓著腰，竄過去，拿起話筒。 

  程立：「你好嗎？ 我是程立——「 

  陳醒安說不出來任何的話，這個聲音聽著陌生，於是他輕輕地把座機聽筒移向了很遠的地方。 

  程立：」你好嗎？我是程立，我會來看你，接你回家的。" 

  然後，他就很模糊地聽到很想你之類的話，聲音很遙遠，很陌生。他不敢跟她說話，電話聽筒的這頭和那頭一片沉默。 

  徐指把頭靠近聽筒，說道：「喂，喂，程女士，那您什麼時候能夠來警局一趟呢？」 

  程立：「我目前在國外，回來以後，第一時間過來。ok?!」 

  說完，她沒有等著徐指的答話，也沒有再跟陳醒安說話，電話就斷了。 

  徐指慫慫肩膀，自己給自己台階下。 

  徐指：「if she is happy, then it is ok。你的疑似親屬們真的很怪異。看來我還得伺候你一陣子。我的祖宗。」 

  陳醒安此時說了一句，很令人震驚的，非常長的句子，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 

  陳醒安：「人心自有一雙腳，走山蹚水來找你。——「 

  說完，他指了指自己，又躺在沙發上自在睡起來。 

  徐指發了一個狠心，開始放下書本，也不練習英語，對著電腦開始擺弄，一邊擺，一邊給陳醒安拍各種照片。他的動作是快速機械的，他的心裡充滿了羨慕，他羨慕他的無知，自由，羨慕他把沙發當成床，羨慕他沒事可干，羨慕他有後台很硬的疑似親戚。 

  大約到了五點鐘的光景，天空開始被雲團一抹而黑，昏黃之中一道道電閃。 徐指心滿意足地按下了發送鍵，他的手機上的綠燈閃個不停。 

  大約到了五點鐘的光景，餐廳里空空蕩蕩，當程幼知和牆上的大鐘對時間時，她發現時間比她想象的還要晚了很多。看起來，今天大訂單老客戶是不會出現了，她起身要走，文泰拉著她，要不是手機上的綠燈閃個不停，她是不會再坐下來的，因為已經等了兩小時，人家還沒出現。 

  大約到了五點鐘光景，兩個本來沒有什麼交集的人，金銀坐著被辭退員工波比的順風車，在即將堵起來的馬路上行駛。波比一直喋喋不休，甚至帶著憤怒，說辭越來越難聽。而金銀本想開口說點什麼，他的手機上綠燈閃個不停。 

  乾打雷閃電的情況，出現了大概半個小時，每一個行路人一開始還步履匆匆，生怕遇上一場暴雨，可是時間長了，他們開始根據經驗感覺這大概是老天爺在逗著玩呢！每一個行路人的手機上綠燈都在閃個不停。 

  他們都收到了小警察徐指通過公眾微信號推送的訴苦尋人小文章。 

  #埃及來的男子混吃混喝一個月，小警察幫他尋親人：我們被吃窮了！# 

  全城尋人！ 全城尋人！ 

  這位中國籍男子陳醒安的親人，看到請速來公安局。 

  你的家人陳醒安於6月20日從大使館移交到蘭子坊公安分局，被好心小徐小心照顧，從此開始了無憂無慮的享受生活。如今小徐警官已經當了一個多月的保姆，監護，你們也該露面了。對了，來的時候，記得帶上一箱薯片，因為你們的陳醒安已經把小徐警官吃窮了。對了，他對花生過敏，中途還過敏過兩次，也是小徐親自看護照顧的。他每天沒有把自己當成外人，吃飽睡，睡飽吃。 

  希望陳醒安的親人，看到這則消息，能夠馬上聯繫 ：34759304蘭子坊中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