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封印
他們抬頭看著天空,一片灰濛濛。
只是一瞬間,諺火便覺得氣息窒滯。霧氣的流動竟如被攪拌的棉花團,濃郁成雲,漸漸形成一堵隔斷視野、寸步難行的白牆。
銀王調動著體內的魔力,發動意念,著急地捕捉空氣中他們殘留的微弱氣感。可奇怪的是,最後的感知斷續於樹葉尖聚霧成水滴的響聲中,他嗟嘆四面八方,每一度空間里元素因子就像是活了過來,愈是釋放魔力,空虛無力之感就更重了。
「銀王,以你所知此番現象是怎麼回事?」
「霧中幻靈,白綿鳥!」
「白綿鳥?沒聽過……但能操控大自然稀有的霧元素,的確不簡單!」
「這是我們帕斯卡帝國特有的繪靈冰系幻獸種,連我也未曾見過。」銀王環視四周,陷入沉思,「據繪靈全書記載,白綿鳥乃是封印繪靈,由於封霧專屬特性的緣故,從不願在人前現身。民間自然也不會流傳出關於它的任何信息。」
自然繪就、掌控元素的神奇生靈,簡稱繪靈,它們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生物。在空中,在水裡,在大地上,世界的每個角落都有它們的身影。它們到底有多少種呢?一百種,兩百種,三百種,沒有人知道具體數字。
人類唯一所知的,就是這樣神奇的生物在北歐時代終結后的幾千年裡生生不息。
古老的精靈,黑暗的魔靈,甚至是原始的獸靈,都不像它們那般神秘莫測。古文明帝國追本溯源數百載,也無從得知其起源。
它們能言善語,屬性各異,擁有著其他物種所不具有的能力——特性。
「若真是繪靈所為,他倆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諺火嘆了口氣,他知道長天並不會和人愉快的玩耍,大多時候都是一個人靜靜的待著,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我真擔心銀王你帶來的人……會惹毛他的!」
輕微一聲地動山搖,遺迹周圍遍布塵土下的圖騰圖案照出狹長向上的紅色光幕。
祭台基座殘損的圓盤左轉三十度,右轉二十度,左右交替、即嘎作響的轉動著,尖石相互激撞的火光濺出無數完美的弧線。也許是歲月的摧殘,底下的輪齒早已千瘡百孔,無法正常運轉。
「銀王!你剛剛說了封印繪靈……」
「對啊!封印……」
樹林間安靜起來了,銀王和諺火看了看彼此,忽然想起巫妖為何祭祀的事情,冷吸幾口霧氣。
咔擦一聲,空氣微微顫抖幾下,倒壓在圖騰上的石頭自動瓦解了。
漸漸模糊在白色迷霧中的破敗遺迹裹著火紅色光環,迸裂出九道符文魔法陣,閃耀著刺眼的光芒,伴隨著光芒漸弱,無形之力崩壞了周圍的岩地,毀斷了附近的樹木。
「居然出現了符文,空間也發生了扭曲?」銀王一時間就感覺到了一股壓倒性的力量正在緩慢爆裂,不能小覷。
「這是怎麼回事!」諺火咬著嘴唇艱難地保持身體的平衡,不然就會被這股力量彈飛。
他奮力攀扶著岩石站起來,卻不料符文魔法陣傾斜出全方位的波粒,渲染著整個空間就像是換了個樣子,白光洋溢著的牆壁,以及無數大如古樹的石柱,正中央之上的地板雕刻著惟妙惟肖的壁畫,記載著古老的傳說。
銀王裹在自己灰白色的魔力下,仰望著這些從未見識過的壁畫,舒眉一展:「白金神殿的顯現?牆壁和石柱都是用白金磚砌成……」
宏偉的白金神殿看不到盡頭,即使這裡亮如白天,也無法估量這裡有多大。本看不見的人形雕像在那股耀光下,逐漸出現在周圍,就好像在開盛會有序地排列著,壯觀無比。不過缺失了一種維持這股平衡的氣息,但他們又講不出缺失了什麼。
但是!在那邊……
被迫止步的雲縱嚇壞了,緊緊的攥住一臉茫然的長天瑟瑟發抖。
他們在追著快如脫兔、奔逸絕塵的黑影時,陷入了一種死循環的魔圈裡。黑色的幕布自下而上,以矩形的方式完完全全的縫合起來。
稍縱即逝的瞬間,方才的黑影於黑幕快要完全吞噬時,似乎在說只有不畏懼心中的恐懼,你才能抓住丟失的東西……
深沉的黑暗有如死寂的大海,竭力地向周圍的一切施以巨大的壓力,以肉眼看不見的速度吞噬著無形的魔力。不知不覺中,他們的意識有如燈火熄滅,仿若處於虛空之中,行屍走肉。
嘶啞如蟲鳴的詭異聲,像水滴落下來撞擊地面的那般輕微,濃重的邪惡氣息夾雜著特殊的氣味,讓人很快就從昏睡中蘇醒過來。
長天揉著惺忪的睡眼,極力向四周張望,然而什麼也看不到。
刺骨的寒冷頓時侵入他的體內,忽然發現那一絲亮光很快消失得毫無痕迹。他想了想雲縱叫什麼名字,發覺自己並不知道,只能這樣輕聲叫喚:「大王子,你在哪裡?」
散發著噁心氣息的影子,循著這股受驚的聲音迅速靠近,於黑暗中閃爍著緋紅色的點光,隨後發出低沉凶煞的低吼聲,這無疑就是飢餓的野獸的聲音。
也許是本能的驅使,長天猛地從半困狀態驚坐而起,從兜里掏出火焰水晶石對撞出一束小小的火苗,臉色難看地透過那絲微弱火光尋找雲縱的身影。
潛伏著的危機一下子就爆發了,由不得他有絲毫的鬆懈一刻。
就在那千鈞一髮,竄出一個人影一把推開了他,躲過了自黑暗伸出的魔爪。
兩隻桔子似的、閃動著橙色光芒的眼睛很天真、很單純的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不言而明,長天慶幸雲縱並沒有出事,緊繃的眼角頓時鬆弛了下來。
一股詭異旋風伴隨著古怪的氣味,迅速撲襲了他們,不過是眨眼的十分之一時間。
啪啦啪啦,地面有如放置了定時炸彈,轟然爆裂開來,瞬間擊飛了他們。片刻后,閃光微弱下去,連同模糊的飛影也頓逝,再次沉寂於黑暗之中。
身受輕傷的他們相互擁擠在一起,背對背防備著未知的敵人,就像面臨死神那般恐懼無助。
冰冷的空氣躍動著凌厲的殺氣,擾動著塵埃不住地盤旋而上。
死寂一瞬間填充在他們的心口上,那是一種無以言表的心情,即便是在殘酷的戰爭面前也是沒有過的異樣感,就像是身處無底的地獄深淵,恐懼比利刃更傷人。
輕微的雜聲依稀從地底下傳來,地面正在崩坍當中,岩石塊掉落下去的聲音響徹黑暗的盡頭,似是哀悼的鐘聲被誰敲響了,無形之中宣示著死亡的來臨。
「不要動!我們就剩下這個立足點,掉下去死的更慘。」
雲縱鼻尖很難受,孩子般用右手食指拚命的揉著,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擾動了平靜的空氣。
哪來異動的輕氣流?於是長天靈光一閃,利用某人給的火焰水晶石往底下丟進去看看多深。不過人類有個因為懶惰而養成的習性,於黑暗中各個感官都會漸漸麻痹而遲鈍。
看似無盡的黑暗之底,忽然出現了一縷微光,如絲線那般細膩,若水晶那般明亮。
而這縷微光,不屬於這個黑暗世界的物質,彷彿是從另外一個世界而來的,帶著神秘的光亮,釋放出渦輪般的反吸重力,不覺間將他們拉了進去。
「咦!弟弟,我們怎麼懸挂著?」
雲縱試圖利用重力來改變身體的著力點,才發現這一切都是不可抗拒的,就連原本充沛的魔力,瞬間就被抽空了,意識也正在模糊當中。
怪異的空間里,暗淡無光,伸手幾乎看不見手指。
憑空迸裂出的無數個符文字元正有規律地轉動,隨後緩化為一個逸散著能量的光球,驟然向周圍的一切施以巨大的吸引力,足以撕毀一切。
「糟糕!我們好像被拉進了不得了的地方,這是顛倒空間……」長天腦子一片混亂,開始頭暈目眩,來不及判斷敵人是誰,「大王子,你不要亂走!」
「弟弟,我不是大王子,我的名字叫雲縱……啊!頭好難受……」
「……」
忽然,長天的身體在半空中停滯了一瞬,籠罩著一層奇特的光之鎖鏈,一處處扣住他的血肉和骨骼,汲取著他純白如雪的生命力,夾雜著紫色的氣息。
那一刻,他覺得自己的心臟在急劇收縮,整個人都快要窒息,就好像身體被抽走。
「我被封印在此不知多少年了,不想還有人能夠闖入這裡。」
他們覺得呼吸開始變得艱難,身子也由此顯現出麻痹的狀態,臉色逐漸趨於蒼白,眼瞳不覺地放大,這是一種怎樣絕望可怕的壓迫感?恐怕無法形容。
「有人騎著強壯的黑馬走過來了,右手持著金剛之盾,左手擎著鑽石之槍,統率著地獄魂靈……」長天錯愕地看著這個夢境般的情景,意識開始不受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