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地下城
齊爾瓦扎城的偏僻地區,古老的地下交易城。這裡擠滿了各種各樣的人,大多都是來這裡淘一些比較罕有的魔導裝備,不過這裡黑暗複雜,每個人都帶著虛偽的面具進行著秘密交易。
「這裡真的有稀有白夜石么?」一襲帶帽黑長袍的男人悄無聲息地穿梭於地下城,隱匿在黑袍下的那雙深邃明亮的眼睛閃動著動人的光澤,即使匿身在最深的黑暗裡,也能一眼看到。
「這種感覺是……」他宛如脫韁之馬以最小的動作穿過人群,來到一處陰暗的角落。
燈光照不到的牆角蹲著一個年邁的擺賣老人,擺著簡陋的攤子,賣著一些破舊的古董,而他眼前站著兩個身上印有某個公會紋章的年輕男孩。
「老爺爺,能不能再便宜點?」
男孩庫斯爾望著擺賣老人手中黑盒裡的白夜石,攥緊的拳頭滲透出冰涼的汗水,微微膨脹的青筋鬆弛不已,就像在等待著一個重要的答覆,他太想得到這個絕無僅有的白夜石。
「額,恕不能商量!」精明的擺賣老人一句回絕,算盤打得很準確。
誰都知道,在這個神秘的地下交易城,稀有物品就算要價再高,也不愁沒人要。
地下交易城的物品流動都是通過交易渠道系統來實現的,當然賣家可以直接進行物品的交換,也可以進行擺攤。而這位披著粗麻衣、一頭邋遢不已的老人擺攤就類似於一口價的拍賣店鋪,因為擺攤中不能進行物品與物品之間的交換,只能用錢直接購買。
庫斯爾的小夥伴楓林拉著他,特別害怕地說著悄悄話:「庫斯爾,我們還是走吧!這個白夜石,我們買不起!而且,這裡的交易都是見不得人的……」
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我怎麼可以這樣放棄?這可是特殊的白夜石,稀有的魔法石之一。庫斯爾焦慮地想著,執拗地愣在原地不肯挪動一步,倔得就像一頭怎麼拉也拉不動的小牛。
「喲!這個是魔法石中的稀有品種!怎麼開價?」這個男人欣喜地走過去,微微探頭看了一下那個閃動著淺白色微光的白夜石,滿意地點了點頭。
「五十萬銀貝幣!絕不議價!」擺賣老人默不動色地說著,嘴角微微掠過一絲笑意。
「不行!這是我先看到的!」庫斯爾不知哪來的衝動,想也不想就破開嗓子喊起來。剎那間,周圍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這個臉色蒼白的男孩身上,那是一種讓人不寒而慄的目光,有如寒冬里的冰錐,刺得庫斯爾生疼。
咣當一聲輕響,人們轟然而散,慌張的舉止就像是在躲避一頭可怕的野獸。隨後,三個跋扈囂張的強壯男子邁著誇張的步伐走過來,為首的男人凶神惡煞地喝道:「這個白夜石,非我莫屬!」
說完,左臉上掛著一條大傷疤的跟班男子一把砸下一疊錢,傲慢地恐嚇道:「你知道我們的老大赫拉惡是什麼人么?還不趕緊把白夜石交給我們,除非你不想活了!」
「原來是灰熊之爪公會的赫拉惡大人!」擺賣老人神色慌張地站了起來,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了裝著白夜石的黑色盒子,戰戰兢兢地遞在赫拉惡面前,低垂著頭,不敢有絲毫冒犯。
突然,一隻手抓住了擺賣老人的右手臂,冷笑了一聲道:「莫急!哪有後來先到之理。」
赫拉惡·罪伐的太陽穴爆起了青筋,破口而出:「哪來的渣渣?竟然敢在大爺我面前撒野?你是不是活膩了,本大爺想要的東西沒有得不到的。」
「嗯!渣渣稟報惡大爺,小人艾倫。」由於黑帽檐的遮擋,近乎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
「白夜石,本大爺要定了!」
赫拉惡想要的東西,就算是硬搶,也會將其得到手。
「硬搶是不對的,難道你不知道先來後到之理?」艾倫咧嘴笑了笑,看起來就像是那種沒心沒肺的陽光青年。他就算臉上沒有笑容,也溫文爾雅,不見戾氣,任何時候都不囂張,不跋扈。
庫斯爾早就嚇出了一身冷汗,腦子一片空白,呼吸節奏紊亂。
擺賣老人年邁不已,顫抖的雙手不慎將黑盒摔在地,渾濁的眼睛里充滿了不安和畏懼。誰都知道,赫拉惡是個名氣十足的大惡人,很少有人惹他,不就是因為他仗著灰熊之爪公會的頭銜到處揚威作惡。
啪啦!赫拉惡身後的兩名跟班立即當前拾起白夜石,並且還狠狠地打了擺賣老人,口吐唾液:「真是賤骨頭,要是摔壞了白夜石就有你好看,還不趕快撿起來。」
庫斯爾恐懼地扶起擺賣老人,戰慄之感遍布全身的感官。
「庫斯爾,我們快走吧!灰熊之爪,我們招惹不起……」楓林小聲地說道。
強烈的恥辱感讓庫斯爾特別憤怒,哪裡還聽得進去夥伴的聲音,他怒著赤眼站起來,不畏強bao地說道:「強盜!虧你們還是正規公會的人,此等行徑令人髮指,快把白夜石還給老爺爺!」
啊啊~~~
就在眨眼的剎那,艾倫撣了撣手上的灰塵,故意性地攤攤手,似是在說這不是我乾的,可是他剛剛的確一下子就將想要上前揍庫斯爾的兩個跟班打趴,疼得他們躺在地上直打滾。
「你看到了沒有?」楓林反應不過來,嚇得花容失色。這場面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未免有些太嚇人了。
「沒!」庫斯爾不敢置信地看著赫拉惡那鐵青的臉色,心都提到了嗓子上。「這下糟了!赫拉惡不會放過我們的!」
赫拉惡暴跳如雷,狂吼地抽出背後的長鐵棍,於其棍上施加了附加效果的魔法,朝著艾倫的腦袋狠狠地擊去,那一擊可謂千鈞一髮。
「小夥子……」擺賣老人驚心膽顫,一屁股坐在地上,渾然忘記了疼痛。
面對著纏繞著熊熊如鮮血一般深紅的火焰的長鐵棍,銳氣凌人,迫使著空氣咔嚓作響,就連毫無多深實力的擺賣老人也感知到其中憤怒的殺氣,難怪他會恐懼到極點。
轟隆~~~
巨大的爆炸震撼了半個地下交易城,伴隨著強力的衝擊散開,爆炎隨即淹沒了地面,這一擊著實恐怖,可見灰熊之爪的赫拉惡並非浪得虛名,單不說這股驚人的魔力,僅是將魔法附加於長鐵棍就能使出如此讓人咋舌的效果,不得不讓人畏懼幾分。
「哈哈!燒個乾淨吧!」赫拉惡活像一頭沒有人性的惡魔,立於熊熊烈火中仰頭長笑,那誇張的樣子和精神病院里的瘋子有的一拼。
「暴怒的野獸果然不好惹,逮誰咬誰,也不過這種程度嘛!」烈焰中,艾倫單手彈開了包圍住他和他身後三個人的火焰,但是他披在身上的黑長袍卻被火焰燒了個破爛,露出隱藏於黑帽檐下的容貌。簡陋的衣服阻擋不住他本身特有的豪爽氣質,顯眼的烏黑色頭髮向後呈刺蝟狀張揚出一種溫暖感覺。
赫拉惡氣得打不過一處,恨不得將所有的怒氣一瀉而出,宰了這個看起來極為不順眼的渣渣,卻被艾倫否定式搖著食指的動作搞得稍微遲疑一下。
「你是不是在想我為什麼能夠擋下你的爆炎?嗯!火屬性的攻擊對我來說,基本上是無效的。」艾倫扯著身上被燒著差不多的黑長袍,皺著眉頭,深深地吐了一口氣,而後轉即看向身後的三個人,笑呵呵地問道:「你們沒事吧?」
他們驚訝地說不出話來,木偶般搖了搖頭。倒是那躺在地面的那兩個跟班就沒那麼幸運,渾身都是燙傷的紅水泡,意識早已被爆炸的衝擊給沖沒了。
赫拉惡見狀,顧忌還是有的,他從來沒見過有人接住這招還能毫髮無損,僅僅是燒壞長袍,這對他來說,一時半刻還是緩不過勁來。
「你到底是什麼人?哪個公會的?」赫拉惡強壓著自己的憤怒,再也不敢小覷眼前這個男人。
公會,在這個世界里是普遍存在的同行業間的社會組織,最基本的功能是專門為各種職業者提供一些謀取錢幣的任務,成員具有相當的穩定性。儘管各個公會之間有不同的組織結構、權責劃分及規章紀律,但是他們之間都有一個共同的聯絡點,公會平台系統。
所以,公會名望、領軍人物和成員規模是公會最關鍵的三個因素。
「我不過是個很普通的人,實力很弱,哪個公會肯要我?」艾倫無奈地聳聳肩,擺出一副很可憐的模樣,右手於腰間身後懸挂著的小包袱里掏了好半天,猛然將一顆很久沒用的煙霧彈砸在地面上。
嘭嘭~~~大量的灰色煙霧洶湧而起,遮擋住了所有的視線。嗖嗖幾聲,艾倫拿著裝有白夜石的黑盒,拉起庫斯爾和楓林他們伺機而逃,甩開氣急敗壞的赫拉惡立於煙霧之中咬牙切齒地暗暗發誓:「我絕不會發過你們的!」
昏暗的地下城,他們一路拚命地狂奔,穿梭在燭光搖曳的人影間。氣喘吁吁的艾倫不留心前方,猛然撞倒了一個人,他滾在地上捂著額頭,錐心之痛頓襲頭腦。
「你怎麼不看路?這樣橫衝直撞過來!好疼……」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隨著火紅色的燭光一閃,艾倫終於看清了那個人的樣子,止不住的驚訝讓他微微顫抖著雙手。那一刻,艾倫喜極而泣地擁抱著他,狠拍著他的背,眼中噙著動人的閃光,嘴裡不停地念叨:「長天……真的是你么……」
長天不動聲色地看著眼前的這個人,他那張驚愕的表情,輕薄得好像一觸就散,然後才慢慢地呼出一口氣,嘴唇微微抽動了一下,一字一頓地問道:「你認識我?」
他昏迷了一整天,還和脾氣極好的諺火大吵了一架,起因嘛!無非就是諺火背著他和他最不想有所牽連的那個男人談了些什麼,那時他甚至很悲觀的認為此番前來帕斯卡帝國執行族長委託的任務是個可怕的陰謀。畢竟,魔法評議院的王儲試煉迫在眉睫,可是,這與他有何干係?
可惜,他無法說服自己,腦子亂的沒法思考,街上循著幾個粗壯大漢交談的話頭,出現在了齊爾瓦扎城隱蔽的黑市交易地下城。
「難道不是同一個人?還是你失憶了……不可能!這股熟悉的氣息不會有錯的。」
「我不過是前來交易城,看看有什麼武器適合我……」
幽靜的暗幕下,艾倫目瞪口呆地望著他。耳邊不斷傳來庫斯爾的急呼,可他聽不見,腦子裡太吵了。
真牽強的問候,大概是熟識對方的性格,他的心裡有如百味瓶被打翻,不知何滋味,緩慢脈動的神經衝擊波斷斷續續,堪比交流電的複雜。
輕微躁動的氣息隱約匿藏在周圍的黑暗中,牽動著空氣,形成一股看不見的小颶風流。
恐怖的地下交易城,充斥著讓人厭惡的氣息,就好像有無數個惡魔在盯著他們,磨著滿是唾液的獠牙咔咔作響。地下城沒有基本的設施,搖曳著的燭火懸在牆壁上,散發著微弱的黃光,視線模糊不清,虛化了偽裝於黑暗下的那一張張面具。
「你真的想不起來了?」艾倫的目光飄蕩在黑暗中,黯淡無光,失落之意浮現於有些蒼白的臉上。
……
「庫斯爾,我們趕緊回去公會!不要在這裡久留,隨時都有可能惹上麻煩。」楓林害怕得看著地下交易城出口荒涼的廢墟,一點也想象不出這裡曾是熱鬧非凡的格鬥競技場,除了張著猙獰面目與爪牙的藤蔓植物盤踞了這裡,再也沒什麼入眼之物。
庫斯爾很有禮貌地和艾倫表以歉意,並直言有空就來他們的公會玩,他們一定會熱情招待,報以素麵一助之恩,隨後他們便匆匆忙忙地離開了格鬥競技場,消失在視線的末點。
面對著艾倫焦慮的神情,長天總覺得有一種似有似無的熟悉。
夜色模糊了長天的臉,但是眼前的難題是,要不要去相信這個人。忽然間,記憶深處的某條神經隱隱跳動了一下,模糊的片段一閃而過,但他還是搖頭:「抱歉啊……我什麼都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