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宣誓

  長天目光如刀，盯著諺火一字一頓道：「你走，還是不走？」


  當諺火說出走之後，他感覺所有的不安驟然消失了，可他依舊面無表情，即使滿臉歡喜的奧古斯汀折騰他，也是視若無睹。不是他故作高冷，而是平靜得異常心理活動就越強烈至極，當下的決定必會影響他的一生。


  從一開始被龍之谷族長忽悠來到齊爾瓦扎城施行任務，到輕鬆解決掉死靈軍團后，他怎會沒有意識到這是諺火和族長為了讓他回到這裡的手段，只是不去拆除罷了。


  不知是命運的捉弄還是機緣巧合，他不小心將神魔錫蒙利封印於自己體內，且茫然不知。


  意外的是，被兒時玩伴艾倫認出來了。以他幾頭牛都拉不來的倔脾氣，當然不會和他相認。這次回來都不知道是凶是吉，在一切尚未可知的情況下，自然不願意將艾倫卷進自己多舛的命運中，這樣傻得可愛的想法也就只有他了。


  后在魔法球的虛擬世界中，遭到潛影者的刺殺，僥倖逃脫后卻落在行事古怪的阿爾法隱將手中，被迫前往他最不想涉身其中的試煉祭典。不管是御卷書的強制選擇，還是雲縱王子的拚死相救，都是他不敢想的奢望。可偏偏就是這些突如其來的奢望，挪動了他心中塵封已久的大門。


  這期間他還多了兩個稀奇的珍寶，熾天覆七重護腕和無名之劍。這對一向赤手空拳戰鬥的他而言，有些措手不及。


  身處輿論漩渦中心的他，被迫與貴族合作，以保全自身的安危？這可能么，一向視權利和名利為糞土的他怎會利用如此拙劣的伎倆保全自身安危呢！更確切的說，從小生活在艱辛勞命僕人之家的他，在面對突如其來的命運轉變時，隱藏於心的抗拒以及不安是他最大的魔障。


  那是一條燈火通明的奧比斯街道，筆直且寬闊，臨江而建，從奧拉斯商業區直達稜鏡塔，兩邊常年盛開的雪櫻花鬱鬱蔥蔥，抬眼望去儘是雪花紛飛之景。其實，只要伸出手來，就會接住一片細小的心形白櫻花瓣，清甜的香氣就會撲鼻而來。


  街道兩邊的建築物大都是風格迥異的石頭房子，偶爾也有純木頭建成的樓閣。也許上了年代的緣故，整體看起來很自然和諧，色彩淡雅，與周邊的氣氛有很大的相容性。這種立體感和藝術感給人品味超群的印象。


  他們沿著鏡江走去，一片藍得清澈的湖面映入眼底，那是鳥類的天堂奧比斯湖泊。


  夜色已深，街上的行人很少，除了一些酒館門面燈籠通紅，其他地方都是冷冷清清的。在繞過稜鏡塔后，他們朝著鏡江的上游而行，進入了伊修爾區的領土上。


  眼前這座巨大的拱門不遜色於城堡的大門，和凱旋門一樣，又不一樣。一樣的是它們的形狀和構架，不一樣的是上面雕刻的文字和圖案、以及建築材料。這是一座利用會發光的魔法礦石打造而成的大門，據說能夠散發出令人心曠神怡的魔法因子，吵架的情侶只要一到這裡，就會和好如初。它有一個很俗氣的名字，殿石門。


  殿石門散發著金黃色的光澤，浪漫與莊嚴的氣質，盡顯雍容華貴。


  一條哈達似的的紅色地毯從門的一端，一路往裡面延伸進去。帝國士兵此刻全都列隊於紅色地毯兩邊，嚴陣以待的陣仗讓人心生敬畏。


  諺火眼眸里閃動著水一般清澈的光芒，問道：「好莊重的感覺！」


  評議員米勒哈哈大笑，不見外的說：「那是自然的！第二試煉啟動之時，來自帕斯卡帝國各個城都的代表士兵都會匯聚於此，他們作為下一代王儲誕生的見證者，是一件非常榮耀的事情。」


  「榮耀？我怎麼覺得很可笑！」經歷過戰爭的他，骨子裡對王權至尊無上的理念發自內心的抵觸，不是因為祂多有誘惑力，恰恰是由於祂太過矚目，容易扭曲人性的慾望，顛覆世間的真理。


  「可那又怎樣呢？千百年來，一直都是這樣。」


  「奧古斯汀，你為何要替貴族們賣命？」


  「以後我會告訴你。我要說只有一句話，從這道門走進去，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能倒下去。」


  「等等！這句話這麼耳熟……」


  奧古斯汀笑而不語地看向旁邊那個悶悶不樂的男人，意味深長地拋了句：「這傢伙不是和你說過么？你不能倒下去，都走到這裡了，何不進去看看？」


  說罷，他無視掉鼻子噴氣的諺火，率先先行一步進去了。


  他是怎麼知道的？長天無暇顧及這些了，控制不住的好奇心驅使他也踏上了紅地毯。也就是這麼一段看似不長卻走得很慢的路，讓他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種不可撼動的威嚴感。有那麼一剎那，凱旋而歸的將士們從歡送的人群里接過他們悉心采來的鮮花的情形浮現於腦海，他們的臉上掛滿了疲勞的淺笑。


  不過是淺淺一笑，卻是一腔躊躇滿志。即使過了這麼多年，長天還是記憶猶新。


  「你在笑什麼？」諺火很少看見他發自內心的微笑，有些吃驚。


  「沒事……你走路就好好走路，看著我幹嘛？」長天咳嗽了幾聲，也許是心虛，不過心裡還是泛起了漣漪。


  「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很享受現在走在被士兵們擁護的道路上的感覺，不是么？」諺火調皮地用手肘捅了捅他，示意他看向兩邊以敬仰目光盯著他的士兵，「縱使你在龍之谷為了生存而拚命，也還是一樣碌碌無為啊！天，不要再欺騙自己了，正視內心並走自己想走的路，那才是你真正的人生。」


  「那你呢？你是為了什麼呢？」長天第一次問他這個關於人生和理想的話題。


  諺火的眼眶中忽然朦朧一片，將手搭在長天肩上，拍了三下，轉即咧嘴大笑，調皮地朝著他吐了吐舌頭，向後推了他一把，讓他不知所措的倒退幾步，面紅耳赤的尷尬。


  奧古斯汀回頭，雙手交叉於胸前興趣盎然地看著這一幕。


  由於這個突如其來的舉動，列隊在紅毯邊上的士兵循聲齊刷刷看向這邊。他們身著銀白色的豎領軍裝，腰配短劍和匕首，腳踩皮革製成的長靴，精神抖擻，容光煥發。只是他們不解的是，這倆小鬼頭在鬧什麼。


  諺火用右手按住左胸膛那一陣劇烈的心臟跳動聲，閉目思緒良久，忽然攤開雙手呈擁抱狀，對著一臉懵逼的長天，意氣高昂地說道：「尊敬的帕斯卡帝國六王子，你給我聽好了！現在，我要當著眾血灑戰場的士兵大哥們，慎重地和你說……無論你是否會不會成為下一代王儲，無論你是否會不會走上那一條荊棘遍布的將之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否遵循自己內心真正的意志，秉承自己所堅持的信念，即使不被世人認可，更要困知勉行。」


  「我，戈爾墨斯，已經取得了龍之谷輔佐王侯將相的資格，一直都沒和你說。依照龍之谷傳承千年的騎士誓約之律，現在我宣誓從今往後，你便是我所輔佐的領軍者，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都不會背棄你而去。」


  這段熱血沸騰的宣誓剛落下，浪潮般的掌聲從紅地毯一頭響到了另一頭，緊接著歡呼雀躍的士兵一擁而上，抬起長天不斷的往上拋，場面失控到難以用激情高漲四個字來形容。這麼一個不起眼的行為，在常人眼中或許難以理解，但是對於常年征戰沙場的戰士們而言，這是表達歡欣鼓舞的方式。


  「你小子……」長天被丟著頭暈眼花，不知為何心暖眉飛揚。


  「我就是為了這個才隨你來到這個國度，不正是你想要的回答么？」諺火咧著嘴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燦爛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