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領路
屋內光線昏暗得恰好,讓剛剛蘇醒的長天感覺還算很舒適,完全不需要適應光線強弱的變化。
他抬起酸痛的手臂扶著額頭,舒緩因高強度訓練而累積下的無力感,繼而用力撐在床沿坐起身,將蓋在身上的褐色被子弄掉在地,哪有心思理會這些瑣碎小事,腦子裡嗡嗡都是暴風雪的嚎叫。
陰影中有個人彎下身子撿起被子麻利地疊好放置,安安靜靜坐在石椅上,手肘頂著桌子托住下巴,緘默不語。
長天抽動鼻子,聞到熟悉的氣味而感到安心,發了會呆才緩緩說道:「我說吶,回到這裡會不會是個錯誤?以我微薄之力,能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呢……不過眼睜睜看著帕斯卡帝國衰落,最終還是無能為力,不知為何,奧古斯汀那傢伙總對我如此堅信不疑。」
諺火聽著他的抱怨,原本血液中活躍的興奮因子一鬨而散,困意襲來。
長天嘆一口氣,想起有烏邇存在的世界,心中總有說不出的落寞。他覺得那個世界太孤獨了,孤獨得連寒冷都無法入侵內心。
「我該怎麼辦?如果放任不管,這個帝國就很有可能敗落在歷史塵埃中。」
「如果斯塔克還在,他會怎麼做呢?」
「他會不顧一起地捨棄自我,捍衛帕斯卡帝國的榮耀……是的,他會這樣做,因為他是帕斯卡帝國錚錚不屈的鐵將!」
諺火總能從他口中聽到一個名字,特別是他獨自喃喃自語時,對著空氣反覆問,彷彿在和地獄中的亡者交流,語氣流露出無奈和悲傷。每當這時候,諺火幻想著斯塔克帥氣的樣子,拍拍他肩膀:「我們出去走走吧!」
這習慣持續了七八年,風雨無阻從未改變,就像刻在骨子裡的潛移默化。
寒氣如潮水的空氣充斥著液化水元素,伴著天際橘黃色調漸漸變淡,溫度回升不少,可還是讓人忍不住打寒顫。
他們漫步在黎明時的街道上,貪婪地呼吸著清新空氣。
諺火在手中燃起一團紅中透黃的火焰,映著天邊薄雲纏身的朝陽說了句:「太陽照常升起,你還有何理由否定自己做不到?」
長天眼帘里閃動著微光,出神地凝視著天際那一抹絕景,嘴角上揚。
朝露濕地,晨風習習,古城很安靜。
諺火接著說:「長天,你還記恨銀王嗎?我知道你從小經歷了很多糟糕的事情,但這一切不是銀王造成的……現在銀王生死未卜,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拯救帝國這個擔子我希望你能考慮一下。」
長天搖搖頭,微微低頭看著地面應聲:「他對我而言,陌生得仿若書中人物!我不了解他,談何記恨他?我不是那種會因為命運不濟將原因歸咎在他人身上的人,相反的……斯塔克那些年就像父親一樣照顧我,教會我很多東西!」
「所以,我還不算一無所有,至少我心中,信仰的火種還活著!」
「長天,我很開心!」
「開心什麼?你怎麼老像糟老頭一樣,把我當小孩子。」
「嗯吶,是不是那個烏邇把你折騰得夠嗆?真想見見他,能治得了你的還真不簡單,學學兩招也不錯!」
「好啊!你找死,我順你意。」
「一,二,三,木頭人!你抓不到我……」
「有種你別跑!」
「有種你別追!木頭人追人違反規則了。」
兩人在帕特農古城街道上竄來竄去,身後傳來一陣焦急的呼喊聲。他們回頭望去,看到畫風奇怪的風景,視線中的雲縱肩膀上坐著一個小人。
這小人不是孩子,而是矮人鑄造師的包工頭,小分隊長。
這倆人搞在一塊太奇葩,尤其還以這種方式出現,換了是別人早就笑趴下去。但諺火和長天不會,反倒覺得很新奇,並一致認為雲縱交到真正的朋友了,打從心底為他感到高興。
雲縱見到長天就變成話癆,各種稀奇古怪的話題都能扯,半響才消停。
諺火見過這個矮人包工頭,調侃他:「喲這不是小分隊長嗎?你們得到了自由怎麼還沒走呢?」
小分隊長用手抵住下巴,咳嗽幾下:「現在非常時期,沒有比這裡更安全的地方了,我們商議過後,還是覺得留在這裡比較好。雖說奧古斯汀把我們從黎川公爵手中救出沒有以此要挾我們答應任何條件,但我們不是忘恩負義之人。」
長天仰著他看這位面相和藹的小分隊長,好奇地問:「那你們有什麼打算?要知道,你們是不可多得的鑄造師,個個都身懷絕技,想要置身之外必須遠離勢力紛爭才有可能免遭後患。」
「留在這裡,幫你們!」小分隊長很肯定地回答。
「難不成你們打算將這座古城裡裡外外重新打造一番?」諺火揣測。
「這裡不需要重新打造!你們隨我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就明白了。」小分隊長指揮著雲縱朝著前方街道轉角走去,同時示意後面兩個人跟上,那認真嚴肅的表情不像在開玩笑。
「好吧!我們走,正好也沒什麼事!」諺火追上去。
「我們不告訴其他人?」長天回頭張望街道盡頭,發現大家都還沒醒來。
「管他的,又不是三歲小孩,無需那麼多交代!你到底走不走,磨磨唧唧,小心跟丟了找不著北,你這個傻瓜路痴!」諺火站在前方扯開嗓子喊道。
「你一天不罵我就不舒服是不是?」長天扭頭就換個方向走。
「是這邊,你到底有沒有在看路!你不也一天不打我就不舒服,喔喔我忘了你失去蠻力,想打我也沒撤!」諺火故意拿話激他,把他惹毛自己撒腿就跑,順帶讓某路痴跟上。
「被我抓到你就死定了!」長天忍著木頭身軀所帶來的沉重感,拔腿追上去,動作極不協調,一拐一拐嚇得諺火放慢了腳步。
這法子省力又省事,諺火心裡美滋滋地表揚自己,但也不好使過頭,他看出了長天的舉止很奇怪,就像身負重傷的士兵,除了說話還比較正常,其餘方面相對就差得可不是一點半點了。
小分隊長撫摸著灰色鬍鬚,用手指點點雲縱問道:「他們在搞什麼名堂?」
雲縱樂滋滋地傻笑,抓著小分隊長的手忽然放開,嚇得他差點摔下去。倆人左右平衡幾次,雲縱才站穩腳跟,慶幸地用手背擦擦額頭,眉歡眼笑地說:「他們在過家家,是不是很好玩呀?那我們要不要也玩……」
小分隊長聞聲色變,擺手打斷他:「不不,大王子你還是好好領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