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的名字

  君莫的身體彷彿被一股引力所吸引向前傾斜，他的腳步邁出了一步，心裡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這是在幹什麼？我這是要幹什麼？

  意識彷彿和身體分開，就像一艘船駛向燈塔，君莫朝那個黑衣少年走去。


  「跟著我左手右手一個慢動作~右手左手慢動作重播~這首歌，讓你快樂，你會不會愛上我~」


  鈴聲突然將君莫拉回現實。


  靠，誰給我換的這種鈴聲，太腦殘了，肯定是柯釋！老子明天要乾死他！


  君莫趕忙跑到角落捂住手機接聽。


  「喂~誰啊！」君莫不耐煩。


  「臭小子，你又跑去上網了是吧。」手機里衝出巨大的女人聲音。


  「媽…媽。」君莫變慫。


  身後的黑衣少年被聲音吸引，看見角落裡背對蹲著的君莫，不以為然。


  「一個能踢的都沒有，走了。」自說自話，少年收拾裝備就離開了。


  「你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了？越來越得寸進尺了是吧？啊？老娘不發威你把我當你爹是吧？啊？你以為你考上一中就能得意忘形了是吧？啊？告訴你，你要是還不趕快給老娘滾回來，等你讀大學的時候老娘就不給你戀愛資金，讓你找不到女朋友！什麼？你還不信？你覺得憑你的長相不靠老娘的錢你能找到女朋友嗎？啊？還不服？等你大學畢業工作了老娘也不給你買車買房！快點滾回來把你買的那個鍵盤放在地上給我跪在上面，跪爛為止！！！….….」


  老媽又繼續罵了一通，君莫接受完單方面的教育后終於掛掉電話，深嘆一口氣，他在網上和人對噴的時候從來沒輸過，但面對媽媽，他總是毫無還嘴之力。


  突然想起什麼，那個人呢？君莫趕忙回頭尋找，但斯人已不見蹤影，靠，人不見了！


  君莫正氣得心煩，準備回家的時候卻在場邊，也就是那個少年剛剛整理裝備的位置發現了一個熟悉的物件。


  一中的校徽！


  果然沒錯！？這小子果然是一中的？雖然也有可能是別人掉的，不過這小子是一中學生的可能性增加了不少，明天我在學校里一定要多留意留意！

  ***

  君莫沒想到，第二天還沒到學校，自己就找到了昨晚球場的那個少年。


  清晨，君莫起床后竟然沒有心思打遊戲，早早的就出了門，事實上君莫每天都會凌晨四點起來打遊戲，他可能不知道凌晨四點的洛杉磯是什麼樣子，不過他也不知道凌晨四點的神州市是什麼樣子，因為他起來后從沒看過窗外一眼，但是他知道凌晨四點的艾歐尼亞、艾澤拉斯、阿拉德大陸是什麼樣子。（艾歐尼亞是遊戲《英雄聯盟》的一個區，艾澤拉斯是遊戲《魔獸世界》里的一個世界，阿拉德大陸是遊戲《地下城與勇士》的故事背景。）

  「nnd，我要在校門口守著，就不信逮不到你！」君莫邊走邊搓手，清晨的氣溫還是比較低，突然，耳邊響起了陌生而又熟悉的鞋面撞擊球面的聲音。陌生是因為自己一生沒聽過幾次這種聲音，熟悉是因為自己昨天聽了一晚這種聲音。


  「刷。」隨後是球在球網上撞擊后滑落的聲音。


  是他！君莫心驚，原來他不知不覺走到了一個足球場附近，裡面一個正在練習盤帶射門的人正是昨晚那個小子！

  君莫，慢慢向入口走去。


  自己不是必須要找夠隊員自己才能退隊嗎，這個小子看著和我一樣大，踢球這麼厲害，而且這個球場離一中這麼近，還有那個校徽，這小子說不定就是一中的，而且，就算不是一中的，他這個年紀，說不定認識很多我們一中踢球很厲害的人呢？所謂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就是這個道理吧，嘿嘿嘿，我果然是事半功倍，戰略天才。


  君莫嘴角一撇，挺腰掄臂甩著將軍步就走向那個少年。那個少年正巧也在朝君莫走過來。


  果然，哥就是像太陽一般閃耀的恆星，不需要多餘的言語，不需要多餘的暗示，只要綻放出自身的光彩和能量，就能吸引著周圍的行星圍繞著自己，你看，他過來了，他過來了。


  君莫站住，輕咳了兩聲：「那個…同學。」


  「昨晚那球第一個動作肩膀的晃動應該在大一點，而且在進行第一個晃動對手已經被騙之後沒有必要再慣性的第二個反向晃動這實際上浪費了自己的時間，第二個外腳背撥球的動作應該更大一點，晃過那人後可以順勢直接過掉第三人而沒有必要使用假射變向，這給了後面的人追上我的時間，機會轉瞬即逝，在門將出擊后不應該冒險盤過，因為第五個後衛的距離和門將保持的非常好，萬一有一點躺大，這球就可能被後面追上的後衛卡住身位丟掉球權而失去得分的機會…應該怎麼處理才是最佳呢…？」


  那人徑直從君莫身邊走了過去，君莫怔在原地，在兩人擦肩的一刻彷彿聽見那個嘴裡發出了非常細微非常瑣碎的一系列呢喃般的聲音，君莫一個字沒聽清。


  沒聽見我？君莫心想。趕忙轉身又追到那人身後。


  「喂，少年，你就是被選召的孩子，加入我的球隊，為我戰鬥吧！」


  那人走到邊線外蹲下，在收拾著什麼。還是沒聽見？君莫走近。


  「嗯…我應該略微減速利用節奏上的一個變化微微橫帶一步讓追防的來不及變向，同時引誘門將繼續出擊，然後採用吊射的方法破門。嗯，這樣是最高效的辦法。嘁，還是沒有做到最完美么，還需要更加努力才行。下次再來練習吧……」


  又是一陣悉悉索索的呢喃聲，君莫一頭霧水，是這個人在說話嗎？他這個人話怎麼這麼多？而且嘴巴看著根本就沒有動啊，難道我撞鬼了？靠，他好像還是沒聽見，我聲音再大一點。


  「曾經有一個替我踢球的機會擺在你面前，你沒有珍惜，直到失去了，你才後悔莫及，人世間最痛快的事莫過於此，如果上天能夠給你再來一次的機會…」


  黑衣少年背起裝備，又起身轉回面向君莫的方向，君莫一愣。


  「嘁，一個能踢的都沒有。」君莫彷彿聽到從那人嘴裡蹦出了這樣一句話。


  「什麼！？」君莫皺眉又說，「你很有想法，跟我學踢球吧。」


  黑衣少年還是像沒有看見一般直直的走過君莫。


  靠！居然無視我！

  這感覺就像遊戲里和對手互噴嘲諷，初級的嘲諷是對方老老實實的和自己對噴，很容易就表達了自己的憤怒，這樣君莫還可以用自己豐富的噴人經驗戰勝對方。


  中級的嘲諷是無論自己用多麼惡毒多麼惹人生氣的語言侮辱對方，對方都只回復一個「呵呵」，這種還有可能是對手確實噴不過自己只能詞窮打這兩個字表達自己的不屑，但其實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最高級的嘲諷則是自己bb了一大段話從開局打倒結束，對手都一句話也不說，開始的時候還會覺得是自己把對方噴的無法還擊，可是越到后越會覺得是不是對方從一開始就把自己的文字屏蔽了，根本看不到自己在說什麼，一想到這裡就會覺得自己原先耗費的那麼多腦細胞想的噴人的語言全都白費了，不免開始自亂陣腳，然後就從氣勢開始越來越弱，最後導致自己心態上就先崩了。


  顯然眼前這個人是屬於第三種。


  自己被無視了！對方根本就聽不到自己的話！

  君莫只能目送著這個人的背影離開。可惡！好氣啊。


  突然，那人停了下來，頭也沒回：「我不跟菜b多bb。」


  什麼！？君莫呆在原地，菜b？說我嗎？他認識我？他怎麼知道我是菜b？啊呸！我才不是菜b，等等，難道昨天我踢球的時候他也在場？

  等回過神來，「混蛋，報上名來，你叫什麼名字！？」君莫大喊，但那人已經走遠了。


  呀呀呀呀！md你明明自己就是一個話嘮一直在那裡bb個不停！咦？那個方向和不是去一中的，原來他不是我們學校的？君莫看著那人離開的方向，突然有了這種想法。嘁，那恐怕是很難遇到了。


  君莫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嘲諷和屈辱，感覺自己血水都要吐了出來。


  別讓我再碰到他，不然老子一定要乾死他！

  ***

  第二天，一中高一317班教室，課間，熱鬧嘈雜，即使是一中這樣的學習名校，在下課後，而且是高一下課後，還是充滿了學生青春的活力，並不都是埋頭在課桌上刷題。有的在看小說，有的在照鏡子，有的在追趕嬉戲。


  「喂喂，暑假裡英超揭幕戰你看了么？實在沒想到啊。」


  「萊斯特城居然輸了，胡爾城那個雙人倒鉤很漂亮啊！」


  「那球太假了吧，演足球小將嗎？這也能進？話說萊斯特城坎特離開后好像很弱了很多啊。」


  「唉，你哭著對我說，漫畫里居然不是騙人的。」


  「哈哈哈，我看萊斯特城這個賽季懸咯。」


  「最受期待的還是曼市雙雄啊！」


  「我決定這個賽季支持曼聯了！」


  「我靠你這鳥蜜。」


  「不是，我是因為喜歡伊布！還有博格巴！」


  「人中伊布，馬中赤兔，壯哉我大奉先！」


  幾個男生討論著歐洲各大聯賽的局勢，不亦樂乎，情緒高漲。君莫表示鄙視，我靠，天天bb個沒完，也沒見你們踢足球，要你們加入足球隊，沒一個答應的，氣死我了。


  「你行你上啊，上了再bb！」君莫怒噴他們。


  「我就不行，我就bb！」那幾個男生懟道。


  君莫氣的趴在座位上，班上問了半圈，看起來身體不錯的男生全都問遍了，沒有一個願意加入足球隊頂替自己的，懦夫！


  還有一波人討論著上周的lol比賽，就是柯釋他們。


  「那個盲僧太sb了。」


  「儘管輸出有4396！」靳莞說。


  「可是是全場最低，哈哈！」柯釋說。


  「而且比輔助還低！」爾且說。


  「4396，4396，哈哈哈。」


  「我靠，那個人馬的大招也是，永遠是用來跑路，笑死我了。」


  通常君莫參加的是這類遊戲討論，他bb，而且他也能上，因為他自己遊戲打得也不錯。但今天，他連遊戲也不想討論。


  唉，該死的足球隊，把我的生活攪得一團糟，節奏完全了！無心學習也就算了，現在遊戲也沒有心思了！


  「你憑什麼黑我家exo，tfboys有什麼好？」


  「就是，掏糞男孩。」


  「呵呵，你們exo簡直就是洗剪吹洗剪吹吹吹。」


  「洗剪吹怎麼了？吹啊吹啊我的驕傲放縱！你們掏糞男孩，連頭髮都沒有！吹風機都不能用！」


  「滾尼瑪，一群中國人喜歡韓國人，外國的月亮就比較圓？你怎麼不搬到韓國去！？中秋節端午節不是韓國的，我看你才是韓國的，可恥！國賊！」


  「呵呵，腦殘，exo里沒有中國人嗎？羅同學，你是什麼時候瞎的？」


  「呵呵，我就是天天看你看瞎的，exo的粉絲就是長得難看，我們家王俊凱一條微博被轉發了4306萬次，創造了吉尼斯世界紀錄，你們有嗎？」


  「弱爆了好嗎，我們家鹿晗單條微博評論七千多萬，也創造了吉尼斯世界紀錄，比你們多3000多萬，你造嗎？」


  「轉發和評論能一樣嗎？白痴！」


  「你說什麼！？」


  「啊啊啊，我要殺了你！」


  ……


  每次課間，教室的某一塊地方就會成為exo粉絲和tfboys粉絲的戰場，兩波女生邊罵邊打，不可開交。


  「不許侮辱鹿晗！！！」教室里響出一聲洪亮的男聲，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聲源處，君莫趴在課桌上，有氣無力的樣子。


  旁邊靠窗而坐的柯釋，還有窗外伸進來的爾且和靳莞兩人的頭也一臉懵逼的看著死豬一樣趴著的君莫，面面相覷，爾且和靳莞不在君莫柯釋一個班，此時下課了來找柯釋和君莫聊昨晚的lol比賽。


  「鹿晗是我的女神啊！」君莫再度大喊，身子還是像死豬一樣！柯釋三人狂笑不止。


  「靠！！！！」教室里爆發出巨大的女聲謾罵。


  君莫此時的臉貼著課桌看著窗外，其實是看著爾且和靳莞伸進來的兩個頭，突然從那乎被兩個大頭填滿窗口僅存的縫隙，君莫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是他？君莫一驚，像詐屍一般突然彈了起來。


  「混蛋別走！」伴隨著exo的粉絲大喊，君莫衝出教室門一個剎車漂移，身後跟了一群exo的女粉絲。


  君莫一個加速，連沖幾個教室，到了過道的盡頭拐彎處，應聲撞上一個柔軟的身體。


  「啊！」一聲驚喘，一個女生坐在了地上。


  君莫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目光直接穿透那個被他撞倒的女生到達走道盡頭的樓梯口，仔細聽，沒有腳步的聲音，似乎剛剛沒有人走下去。


  「眼花了么？」君莫遲疑，轉身準備回去。


  「喂！」一聲音色悅耳、語氣和音調卻很不悅的女聲嚇了君莫一跳，回頭，才發現這個被自己撞倒在地上的女生。


  好漂亮的女生！這是君莫的第一感覺，但再看到女生的臉，雖然臉蛋也是像一塊美玉般完美無瑕和好看，但臉色此時卻也是一塊玉那樣的綠和難看。


  「嘿嘿嘿。」君莫一手摸著後腦勺，另一隻手伸出讓女生拉住借力站了起來，「咳咳咳。」


  扶起來后，君莫從上到下掃了一眼女生，挺高的嘛：」腿長的人一定要注意走位啊。」


  魏心悠，也就是那個被君莫撞到的女生剛想發作，仔細一想，臉突然刷得潮紅，他這是在誇我么？走位？他這用詞，難道他也打遊戲？喂喂喂，現在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吧，這傢伙到底搞不搞的清楚狀況？什麼叫要我注意走位？明明是你自己走位太飄忽，啊不對，是你自己走路不長眼睛好嗎？明明是你撞了我，怎麼說得好像是我撞了你一樣！？


  君莫說完也沒再多看一眼，轉身就離開，自言自語：「是那個小子么？」


  魏心悠意識到，臉又黑了下來，一臉鬱悶：「什麼人啊，這麼沒素質，連道歉都不知道嗎？」


  「啊…」魏心悠揉了揉肩部，被君莫撞到的地方，「好疼，什麼人啊，身體這麼硬，簡直就像轉角遇見石頭人一個大撞過來一樣。」（石頭人是遊戲lol中的一個英雄，大招是衝撞過去將人擊飛。）

  看著君莫不以為然的態度和懶散離開的樣子，魏心悠氣上心頭，大喊：「喂，那個走路不長眼睛的瞎子，你哪個班的！」


  君莫沒聽見，繼續沒頭沒腦的往前走，魏心悠剛想追上去教訓一頓，卻感覺如電擊般，腳踝處產生一股陣痛瞬間蔓延全身。


  「氣死我了！你的名字！喂！」看著君莫身影在走廊里活動的學生中消失，魏心悠急得跺腳，更疼了…


  ***

  此時，君莫衝過頭的其中一個教室，高一314班，一位老師正領著一名學生走上講台，老師拍了兩下手掌，四處活動的同學們停了下來，注意力到了講台上，老師說道：「大家注意下，我來給大家介紹一下我們的新同學…」
……

  「你就坐到那個位置吧。同學們，讓我們再次歡迎一下新同學。」老師指了一個地方。


  掌聲過後，一人緩緩向下面的座位走去。


  「好帥啊！」


  「皮膚太白了吧。」


  「我就喜歡這種高冷系。」


  「男神男神。」


  女生的眼神隨著新同學的位置而移動，紅著臉目不轉睛的小聲議論。


  「哇，好羨慕。」


  「這傢伙運氣真好。」


  「一上來就能和班花坐。」


  「是校花好嗎？」


  「真是讓人不爽。」


  男生們眼神滿手鄙夷和不屑，七嘴八舌的討論。


  趙如沐坐在座位上，戴著耳機，笑盈盈目不轉睛的盯著靠著書本立起來的手機，一手從桌上的塑料袋裡拿著零食往嘴裡送，另一隻手挪了挪旁邊的座位。


  「還是來啦？」趙如沐樂呵呵的說，她眼睛第一次離開了手機屏幕，手機里正在播放《爸爸去哪兒》。


  「足球隊在哪。」這是那人坐下來說的第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