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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五顆蒜的故事(一)

  S大跳蚤市場留給林金的不僅有她買到的書和筆記,還有深及肺腑的對「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的切身體會。

  她倒不怨趙敏,就當是一種另類的激勵吧。

  人活著本就是要闖過重重難關的。

  活著都覺得累,哪還有功夫管別人無聊的閑言碎語。

  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吧。頂多是月大多說一天,月小少說一天罷了。

  無論如何,都要把大學上了,即使中途中斷再想接起來太難。

  難也得做啊。

  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爐香。

  好在在海西這半年多的時間裡林金手上也小有積蓄。

  手上仨瓜倆棗的小積蓄,省著花大概也夠上個大學了。

  當務之急就是趕緊學習,先考上大學才是當務之急。

  ******

  林金穩了穩心神,沉下心,攤開課本和筆記,又開始了見縫插針的學習歷程。

  雖然還沒上過大學,林金現在已經隱約猜到人們把為何把大學分為幾個檔了——不同檔的大學之間的師資好像差距有點大。

  S大就是S大,不愧是全國高校的翹楚,那些學霸的課堂筆記真是神助攻。

  就拿研究生英語來說吧。

  對照課堂筆記來看與只有教師用書和牛津高階作為資料是兩碼事。

  課堂筆記不僅有工具書上的基本的語法和規則,還有S大老師們若干年的積累和筆記原主人的理解,大大加速了林金學習的效率。

  學習大學數學也是如此。

  一理通百理明,一路凱歌;偶有阻塞,亦有陳姝的點撥指導。

  簡直是開掛的節奏啊。

  此時的林金自己也說不清楚是因為熱愛而學習還是因為遺憾而滿足,有時候她想起來都覺得神奇。

  管他呢,沒功夫計較這些,開心就好,充實就好。

  ******

  這天林金在鋪子里點完貨,清好賬,小小地收拾了一下。

  按照慣例,每天過了這個時間點后海西幾乎就沒什麼客戶來,餘下的時間都是用來撿漏的。

  生意人,是很珍惜商機和自己手中的錢的。

  林金也不例外。

  先等等看,等到下午五六點確定不會有客戶來市場了再走。

  (順便抓緊時間學習。在海西可比在家舒坦多了,在家土豪林一看林金在學習臉色總是不大好看。)

  學霸的筆記多精妙,林金順著一道深不可測的微積分題目的解題思路一步步往下推著,揣摩著,琢磨著。

  大學數學的思路比高中時代的更嚴謹更細緻,邏輯也更嚴明,對學習者精神的專註力要求極高,最重要的是中間不能中斷,一旦中斷了就得從頭來過。

  林金被「虐」得很酸爽。

  她很享受這一過程。

  ******

  手上的那道題的解題思路看了不到一半,門面里的凳子「嗞」地響了一聲。

  林金感覺有點不對勁,猛地一抬頭,驚得差點沒翻了椅子——高飛自己挪了條板凳,安安穩穩地端坐在那,手上一根手腕粗的鐵棍像九三版電視劇里的殺威棒似地蹬蹬蹬地戳地上。

  學習被打斷,林金很有些惱怒地朝市場里左右一望,沒看見流里流氣的小青年來市場收保護費啊,高飛是在找事呢,還是在找抽呢,姑娘我就是不喜歡你這種類型的,咋滴?你來勁個啥呀?還沒完沒了了。

  林金面色一沉,腳往地上一蹬,從椅子上猛地站起來,正要朝高飛處走去,只聽見門口處傳來「這大蒜怎麼賣的?」的聲音傳來。

  林金頭一偏,眼一睨,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個子高挑,身材勻稱,皮膚黧黑,腮幫子方方,鼻樑挺挺,眼睛精亮精亮的小夥子站在門口勞動蒜堆旁,細細地打量著林金家的大蒜。

  是個生面孔。

  旁邊的高飛一見這人,手上的鐵棒子消停了,全身綳得緊緊的,警惕的眼睛滑稽極了,那表情像極了瞪著狗的貓。

  林金心中有點好笑,不知門前這位仁兄因何故得罪了我們海西的高飛大帥鍋,一副這麼不顧形象的抵制模樣。以前倒是沒見過,今天算是開眼了。

  「嗯,得去會會門口那小子!」林金不悅地想到。

  (高飛也真是的,指不定是哪家老主顧家的男孩子替老人來批發大蒜,這種可能性也不是沒有,畢竟現在是大蒜的下種時節,忙不開也是常有的事。)

  林金不緊不慢地走到那個小夥子的跟前,只見他手上抓過幾粒紅衣大蒜,捏了捏,嗅了嗅,很內行地說,:「蒜是好蒜,晾得也夠透。」

  這可是本年度最大的廢話好不好?

  林金家的大蒜可是親自到農戶手中收的,因著林家從來都是在賬上不含糊,農戶可喜歡跟林家打交道了,蒜的質量也是很在線的,這是行內人都知道的。

  或許,這小夥子精明嘴甜,想多要點優惠,雖然林金覺得他的手指精緻得太過甚至娘得有點討厭。

  那也不打緊,就沖他好好說話這一項,稱上旺相一點還是可以的。

  「稱多少?一噸兩噸或者多一點?我家存量保證著的呢。」

  林金盤算著,現在正處於「蒜你狠」剛剛起風時期,一斤賣個二元,能賺五毛,一噸也有1000元的賺頭,比壞了賠錢強。

  再不濟也是個三五十斤或者百把十斤,單價算高一點就行了。

  只要在氣勢上先蓋過對方,即使對方不是來批發蒜的主,在隨後的討價還價上林金也占著主動。

  (土豪林教的,林金深得其中精髓。)

  「五個。」小青年不卑不亢地說道。

  「五噸,有5000元的賺頭,還……什麼,五個?連十斤都沒有?搞清楚沒?這可是海西批發市場!這小年青怕不是專門來消遣人的吧?」林金的眼神迸出了憤怒的目光。

  偶爾,也有散戶來市場買個十斤二十斤什麼的,從沒聽說有誰大老遠跑到這麼偏僻的地方來買五個蒜,海西這麼偏僻,省下的錢連公交費都不夠!

  真是氣煞本土豪了!

  林金怔怔地足足瞧了那小子至少兩分鐘,一副「你小子好樣的」的神情,一字一頓地從牙縫裡迸出一句

  「一個蒜二十元,五個一百元!少了五個不賣!」

  (按批發價這都趕上五十斤的價了,這傢伙以後該不會來搗亂了吧?)

  對面那男孩子笑了笑,嘴角牽向上揚了揚,「那給我來十個。」

  說罷溫和地從身上摸出兩張百元大鈔,接過蒜識趣地走了。

  高飛也一身鬆快滿意地走了。

  林金回過神來,把百元大鈔對著太陽正面反面地翻著看了看,又用指甲摳了摳右側的一排波浪線和毛爺爺頭像的領子。

  「是真的,沒錯。這幾個大蒜當添頭都不夠,這小子吃錯藥了嗎?」林金搖搖頭感嘆道。

  這都哪跟哪?還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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