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讓棋
泠泠七弦琴，靜聽松風寒。古調雖字愛，今人多不彈。
琴房的門沒關，典雅的琴聲肆意地在空氣中流淌。節奏稍快，琴弦中好似藏著金戈鐵馬一般。
喻嘉樹聽出了蔚藍彈的曲目。
他心想多半是因為迎新晚會上的改編曲，她才心血來潮地彈起了《關山月》來。
喻嘉樹聽得心底一漾，差點就不受控地想要邁開腳步往琴房走了。
可惜蔚晟沒有給他這樣的機會，他甚至還是不怎麼想和他說話，面色冷淡地帶著他去了隔壁的茶室，禮貌有餘，親近不足。
這一方茶室擁有一整扇的落地窗，此時門窗大開著，屋外清新的空氣和雨後的陽光散落在鋪著榻榻米的地板上。
蔚晟也不是真的要帶喻嘉樹來喝茶的，臨窗的位置擱置著實木圍棋盤和兩個軟墊。
風吹庭園，光落棋盤，琴聲入耳，輕易就營造出了風雅的氛圍。
喻嘉樹看出了蔚晟的意圖，反而放心了下來。
「會下棋嗎？」蔚晟率先落座，同時就伸手把裝著黑子的棋笥推了過去，彷彿篤定了喻嘉樹不會拒絕。
事實上喻嘉樹也確實不能也不會推脫。
「下得不好，晟叔多擔待。」他在蔚晟對面的位置坐了下來，白皙修長的手指執著黑色棋子，黑與白的撞擊很有欣賞價值。
蔚晟當然也知道這小子長得好。
他不免多看了喻嘉樹兩眼，心裡卻犯起了嘀咕，他該不會就是用這張臉騙他閨女的吧？
現代圍棋規則一向是黑子先行，黑先白后，交替下子。
蔚晟畢竟是長輩，雖然不知道喻嘉樹的圍棋水平，但也不想佔了他的便宜。
喻嘉樹對此再了解不過。
他的是跟老爺子學的，喻老爺子棋藝出眾，自小就有意培養他。喻嘉樹向來對傳統文化很剛興趣，學得也很認真。只要不是對上專六以上的棋手，勝算幾乎是絕對的。
但因為對手是未來的岳父大人，喻嘉樹既要考慮他的面子問題，又不能輸得太明顯。
於是他小心翼翼地應付著，就怕有個差池被蔚晟看出來。
要知道贏棋很容易，但要不留痕迹地輸棋卻是要多費幾番心思。
好在這對喻嘉樹來說算不上太難。
就是他們對弈的時間有些久了，一直到琴聲漸歇，兩人都沒有分出勝負。
蘭姨進來遞過一次茶水，她通知了高芷辛，因為沒得到什麼答覆就作罷了。
她也忘了要和蔚藍說，轉頭就去廚房幫忙準備起了午餐。
所以蔚藍這邊是毫不知情的。要不是她從琴房出來，路過茶室的時候不經意往裡看了一眼，她都不知道他們躲在這裡下棋。
蔚藍是會下棋的，但她是個實實在在的臭棋簍子，當初就沒少被高徵嫌棄。
說起來蔚晟之所以對圍棋感興趣，也是因為高徵。
畢竟他不通音律，也就只有在棋藝上可以努努力了。結果這麼一努力，到後來都不曾落下。就算高徵說他沒有天賦，他也堅持了下來。
喻嘉樹第一時間就發現了蔚藍，但他不好開口，只能無聲地對他笑了笑。
蔚藍心思稍定，好奇地走到了他們面前。
「練完了？」蔚晟落子后才有空關心起了蔚藍。
「嗯。」蔚藍乖巧點頭。
她再怎麼棋藝不佳也能看出來處於上風的是誰。本以為喻嘉樹棋藝出眾，誰知看了才發現他竟有些不敵蔚晟。偏他神色輕鬆，看上去一點都沒有為棋局擔心似的。
蔚晟也沒有和蔚藍多說。
他正是緊張的時候，發現喻嘉樹沒有發現他的陷阱后，他就得意地舒展開了眉眼，乘勝追擊，很快就鎖定了勝局。
喻嘉樹是有在認真輸棋的，到最後也只輸了一目半。
就是這樣，才得以讓蔚晟多誇了他一句，「下得不錯。」
「和晟叔比起來，我差太多了。」喻嘉樹頓時擺出了一副虛心受教的姿態，好像當真對蔚晟的棋藝欽佩有加。
就連蔚藍也沒有看出喻嘉樹是在做戲。
她看他們相處融洽，心裡的石頭都跟著落了下來。
蔚晟好久沒有這麼開心過了，要不是高芷辛催著要開飯了，他還想和喻嘉樹再戰一局。
「下次有機會再和晟叔討教。」喻嘉樹笑著說道。
「好。」蔚晟大喜過望，他拍了下喻嘉樹的肩膀，毫不猶豫地就應了下來。
喻嘉樹也鬆了口氣，跟在蔚晟身後走出了茶室。
「你……該不會是故意的吧？」蔚藍可以放慢了腳步，湊到喻嘉樹身邊小聲問道。她一開始還沒覺得什麼，看到他一而再地捧高蔚晟，踩低自己之後，就漸漸覺得哪裡不太對勁了。
蔚藍沒把話說得太明白，但也足夠喻嘉樹明白她的意思了。
他勾著唇角，趁機抓住了她的小手，手指摩挲著她的手背。明明一句話都沒說，又像是把話說盡了似的。
「……」蔚藍覺得她好像一不小心發現了真相。
想到自家父親大人喜笑顏開的臉，她不會也不忍心告訴他真相。
「你們都愣著做什麼？還不過來吃飯？」蔚晟回頭看到他們一動不動地對峙著，忍不住提醒道。
「就來了。」蔚藍收回手，抬腳追上了蔚晟。
喻嘉樹緊隨其後。
他看著眼前分外溫馨的一家人，琥珀色的眼眸里落滿了星光。
他們這頓飯吃得還算愉快。
高芷辛不似蔚晟，對喻嘉樹的態度和以往相差不大。蔚晟也因為剛剛贏了棋，對喻嘉樹的態度也不像之前那麼陰陽怪氣了，氣氛稱得上融洽。
蔚藍怎麼也沒有想到喻嘉樹輸一盤棋就能把她爸收攏，替他感到高興的同時，不知道為什麼竟有點嫌棄起了蔚晟來。
當然這些蔚晟都不知情，正好過兩天高徵要過來，他更加期待起了和他的對弈。
喻嘉樹並不知道蔚晟還會產生這種不自量力的想法。要是知道的話，他大概就會後悔今天的這個做法了。
萬一蔚晟知道他是故意自讓著他的話，惱羞成怒了怎麼辦？
總之這個坑，喻嘉樹是給自己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