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高考前夕
「畢業后我們去旅行吧！」柏小暖躺在一翻身就會吱吱作響的宿舍床上保持一個姿勢，悄聲依偎著尹星昔說，生怕吵醒了下鋪正在熟睡的高歌。
「你怎麼不回你的床睡，你和我擠著，給床板增加多少負擔知道嗎？」尹星昔將她摟在懷裡，一點點輕輕向後身的牆邊挪著，想給柏小暖更大的空間。她很喜歡這個女孩子，性格溫柔、面容恬淡，同窗三年，她很慶幸她們一直如最初般美好。小暖喜歡憧憬未來，喜歡看郭敬明的小說，喜歡用繪本畫小說的插圖，喜歡明晃晃的風景以及坦蕩蕩的愛情，她曾立下豪言壯志，一定要考到武漢，因為她想去看滿城櫻花盛開，沒準還能碰到郭敬明開的電影宣傳會。
小暖很嬌小，不似尹星昔天生瘦高，無論在哪個年齡段，都比同齡人看起來有些「拔高」，現下高三173海拔的她，已經讓她在這個小縣城的高中里聲名鵲起，其實倒也不全是因為身高的出挑，還有「斑斑劣跡」。
睡到半夜，尹星昔的胳膊被柏小暖枕得麻醒，她輕輕挪出胳膊，側身下了床，悄悄地去衛生間。X高中宿舍的衛生間都在樓層里，學校規定十點熄燈，十二點樓層里熄壁燈，她睡得迷糊，躡手躡腳摸黑打開衛生間的門，借著窗外微弱星光，看見眼前出現的黑影頓時被嚇了一跳。
「別出聲，是我。」安妮壓低聲音說。
「軍師？你怎麼知道是我。」尹星昔一開始並不和安妮交好，但她們周考完調座位坐過幾次同桌，一來二去兩人性格投合，私下裡交情越來越好，她喜歡叫她軍師，因為最開始星昔寫小說時，只有安妮充當著她的忠實粉絲，讀到盡興還能提點自己的見解。
「咱們學校有幾個女生像你這麼高的。」安妮不假思索地說。
「你大半夜不睡覺，幹什麼呢？把樓管阿姨招來，咱倆都得完蛋。」尹星昔說的沒錯，X高中的校規細則一百多條，條條直擊學生要害。考核細則細之又細，稍不留意就是扣分處罰，扣到一定程度還要進行適當「教育」。
「馬上就要高考了，我實在睡不著。」
「我就剩三分了，扣完這次我又該返家了，走吧，換個地方。」說罷尹星昔拉著安妮走上二樓的晾衣室。她們宿舍是一樓，還緊挨樓管室，王阿姨又是個敬業的，在她眼皮子底下有幾個學生可以皮。
夜半的四周靜得離譜，雖是六月，可一陣小夜風吹過單薄的衣服，也夠打幾個寒戰了。
「行了，長話短說，軍師也有動搖軍心的時候嗎？」星昔受不住環抱肩搓了幾下。
「我想去北京。」安妮眼裡閃過一絲失落，雖然環境很黑，可還是被星昔發現了。
「你想去找你媽媽？」平時的安妮不願與人接觸，高中這三年裡，就是班裡的同學也經常會忽略這麼一個人的存在。當初星昔周考退步很大，調座位的時候幾乎是最後選的，打眼瞅過去就剩安妮旁還有一個座位，這才湊成她們之後的姐妹緣分。
最開始她們之間談話也是很少，每次都是星昔主動找安妮，安妮也總是一副不情願，冷冰冰的面容拒人以千裡外，她們總是有一搭沒一搭的接觸，星昔好在大大咧咧，從不放在心上。直到有一天，晚自習前，星昔在教學樓電話室看見安妮一邊打電話一邊哭得聲嘶力竭。她遠遠地看著她，她從沒見過安妮這樣。過了一會安妮掛了電話，擦了眼淚，若無其事地向教室走去。
晚自習自主學習，星昔用餘光瞥見安妮在奮筆疾書著什麼，她可以斷定一定與那個電話有關。就當她剛把視線收回來的時候，門外教導主任的身影突然出現，只見他好像早就盯上了安妮，徑直走來一把拿過安妮的日記本，扯著一口地地道道的訓斥嗓：「自習不好好學習，凈寫這些個不健康的東西了。」安妮怔怔地站起來，滿臉通紅，教室里同學的目光齊刷刷看向她們這裡。正說著教導主任便向尹星昔這裡瞅來，「還真是近墨者黑啊，尹星昔，剛返家回來沒幾天，老毛病又犯了，這就開始帶著同學寫見豕負塗、骯髒污穢的東西，真是不堪入目。」說罷便把安妮的日記本扔在地上，綠色封皮和裡面的內頁被硬生生扯開，散在尹星昔的腳邊。教室里同學們持一種看熱鬧的心態看著這一幕，投過來不可思議的眼光。「拿上你的東西，你們倆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王老師，你來看看，這就是你帶出來的學生，學習學習不成樣，違紀違紀爭第一啊！」王向峰是我們的班主任，剛畢業沒幾年就撥到我們班來管這些個比他小不了幾歲的皮猴，還正在摸索技巧，誰知道這群學生整天給他找事。
「劉主任，是我工作能力有問題，沒管好學生，給您添麻煩了，我下去一定好好批評教育她們。」王向峰被主任一叫進來就大致猜到了發生了什麼，「你倒是常客了，呦，怎麼還帶著安妮。」王老師看向這倆人，使了個眼色。「還不快給主任道歉，說你們自習不學習都幹啥了。」尹星昔一臉委屈，看向旁邊的安妮，她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正等著安妮說話，誰知道安妮此刻耷拉著腦袋，臉憋紅著一句也說不出來，手裡死死攥著那本日記。
劉主任不屑地看了一眼，不耐煩道：「呵，無非是早戀唄！」所有學生都知道在X學校最忌諱的就是手機和早戀，這話一出，在場幾人都慌了。
「不、不是。」安妮紅通的眼睛寫滿了委屈，眼淚瞬間決堤。
「既然不是，那就把日記拿來，我和王老師一起鑒定一下，看給你的扣分安個什麼理由。」劉主任在早戀上最是眼裡揉不得沙子，當初定這個考核細則的時候還是他單方面提出的嚴懲。
「主任，您看學生的日記，這不是侵犯隱私嗎！」尹星昔按捺不住。
「你閉嘴，有你說話的份。」王老師也覺得劉主任的斷定有些草率，可也不能讓主任面子掛不住，否則這事情會越來越糟。「劉主任，安妮平時是個膽小的孩子，一直規規矩矩，早戀她想都不敢想。」
「她不敢想，可那個敢想啊，舉報信都交到校長手裡了，我們這個年級的臉全讓你給丟光了。」劉主任看著尹星昔，使勁拍了一下桌子。難怪今天他一直揪著這個事情不放，原來是被數落了氣沒處撒。
「子虛烏有，主任您可要明察，這擺明了就是栽贓陷害啊！」尹星昔滿心滿眼的氣憤與無奈。
「這件事暫且不談，等我弄清楚再收拾你，高一年級還沒有像你這樣不安分的學生。你倆回去寫份檢查，明天交到我這來。違反自習課堂紀律，一人扣三分。」
清涼甚至有些凄冷的風將尹星昔思緒拉了回來，「想當年那個三分扣的我是痛徹心扉，到現在一想到扣三分的事心裡都要哆嗦一下。」
「當年要不是你，可能我就挨不住了，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的家庭。也是因為我，才讓你被主任罵得那麼慘。」安妮看向尹星昔，心裡不解，明明是一個實心眼的姑娘，怎麼就能被大家抨擊的那麼慘。
「你可拉到吧，老劉本來就看不上我，那天沒有你，他也會罵我，我都懷疑上輩子我和他是冤家！」尹星昔轉過身胳膊支在晾衣室窗檯邊的架子上，打趣道：「我早都習慣了」。
「那當年的事，到底是誰舉報的。」安妮追問。
「愛誰誰，反正我要畢業了，是誰都不影響我以後腰纏萬貫。我要成為最知名的作家，收穫一大批粉絲，享受大家對我愛慕的眼光，你說那個人會不會氣瘋。」尹星昔滿臉寫著自豪。
「是是是，到時候別忘記曾經有一個時刻追隨的我啊。苟富貴，勿相忘啊！」安妮的性格確實變化了很多。
「哦對了，你要去北京？」尹星昔差點忘記安妮剛才說的話。
「對，我以前一直記恨她，我恨她心裡只有她的富貴，連我爸最後一面也不願意再見，我和我弟兩個人這麼多年早就不知道母親是何意義了。去年她要把我們接去，說是要贖罪，那小子便去了，我不肯。昨天她給我寫信了，說希望我能考到北京的大學，好離她近一點。」安妮的眼神空洞卻有力。
「你答應了。」尹星昔認真地聆聽。
「星昔，你不是我，你不會懂，我已經兩年三個月沒叫過媽媽了，我想讓她再多愛我一點，我想知道那是什麼感覺。」空洞的眼神突然間有了神、有了希望。
「希望你可以馳騁考場、圓夢北京！」星昔明白安妮，其實她比任何人都心思細膩，這樣的好女孩值得被愛。
「原來你們在這許願啊，我也要加入！」柏小暖開門進來，嚇了倆人一跳。「我做夢夢到我成為了一隻鳥，還被獵人射殺，是嚇醒的，醒來一看你不見了，又嚇了一跳，原來你們在這。」
「我真是忘了還有這麼一個小跟屁蟲。」尹星昔對小暖的感覺就像是對自己的親妹妹一般，她曾一度懷疑她們是失散多年的姐妹。小暖有天生的神經衰弱，而尹星昔則認為她神經比較亢奮，總糾結生活中大家都不太會關注的東西。她總是開玩笑說她倆中和一下，沒準就可以好好生活了。
高考的日子越來越近，每個人都心揣忐忑，學霸們忙不迭的複習，學渣們開始規劃社會，而對於不上不下的我們大多數，只有一個目標——過線！
2016年6月6日，在這一天里，劉主任開展了考前動員，做足了思想工作。操場上黑壓壓站滿了即將上考場的學子，苦讀十幾年，只為今朝！
有人動容，有人興奮，也有人不安，高考像是一個自然規律，無論在這場大練兵中誰掉隊，它都不會停下腳步，就像春天到了一定會開花、秋天到了一定會收穫一樣，高考來了也迎來了畢業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