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方向
4、方向
待天灰濛濛的亮起時,商嬌已帶著常喜,坐著王掌柜的馬車,順利的出了州城,到了連州西郊的郢村。
商嬌在馬車內捲起素色的轎簾,看著外面草長鶯飛的景色,聽著馬蹄踢踏,方才真正的鬆了口氣。
心中,無比慶幸自己送給王掌柜那兩百兩的銀票之舉實在沒有白費。
商嬌此舉原來的意圖,一來只是請王掌柜送她們出城,二來亦是請其對她們的行蹤代為保密。
可直到她們出城時被守城官兵攔下時,她才發現,原來古時的朝廷竟有宵禁,規定境內各州城一般的百姓人家,入夜後皆不得出城!
而當初她在計劃這出逃時,因不熟悉古時的宵禁制度,常喜也沒有想起提醒她,竟生生算漏了這一環!
萬分慶幸的是,朝廷對於宵禁也有一些應備之策,規令各州府衙可因事制宜,對所轄之地一些較為特殊的人家登記造冊,發放臨時通行令,以方便這些人家如有急事,可臨時稟告守城兵將,出城辦事。
而這臨時通行令若非大富大貴之家,極其難得。
縱觀整個連州城,得此通行令的竟只王家一戶而已!
幸而王掌柜因是王家主事,臨時出城替主家辦事的情況時有發生,他的身上竟有一塊這樣的通行令。
所以,當馬車被守城兵士攔下,商嬌幾近絕望之際,王掌柜及時出示了令牌,方才叫開了城門,令馬車順利出了城門。
想到此處,商嬌不由得對安坐於馬車之中閉目養神的王掌柜多了幾分感激。
這老狐狸雖然有算計,但畢竟沒有為難她這個孤女,亦沒有在商家落難之時落井下石,也算難得。
許是感應到商嬌的目光,王掌柜半闔的雙目睜開,精明的眸子竟直直對上了商嬌的眼睛。
商嬌一時不察,尷尬地撇開了眼。
王掌柜也沒說話,挑開車窗布簾往外看了看,便開口吩咐在外趕車的馬夫停下了馬車。
轉回頭,他對商嬌拱了拱手,道:「此處已是郢村,大小姐已暫時安全了。在下也已踐諾。商鋪事多,在下若遲遲不歸,亦恐不妥。不若便在此與大小姐作別吧。」
商嬌聞言一愣,還來不及說話,一旁的常喜便跳了起來,急急地沖著王掌柜道:「什麼?你不送我們了?你收到我家小姐這麼多銀子,竟只送我們到這兒?這天大地大的,你讓我們小姐去哪裡?」
「常喜!」商嬌忙喝止住常喜的話,看常喜一臉委屈憋悶的住了口,方才也站起身,對著王掌柜溫言道:「掌柜今日救命、相護之恩,商嬌沒齒難忘。請受商嬌一禮。」
說罷,她向王掌柜深深一福。
王掌柜忙站起身,虛扶起商嬌,亦感慨道:「小姐之聰慧通透,令在下刮目相看。萬望小姐自此脫得虎口,此生自在安樂!」
商嬌微笑著再一福身,「那商嬌就在此與掌柜作別了。」
說完,立起身,命常喜拿了收拾的包袱細軟,從馬車上下得車來,亦不回頭,牽了常喜的手便欲往前走。
「大小姐且慢!」
身後,王掌柜突然喚她。
商嬌迴轉身,但見王掌柜亦出了車廂,正立於馬車轅上,此時天空還灰濛著,更顯得這個頭髮花白的小老頭有幾分乾癟。
「大小姐一介女流,未知欲往何處安身?」
商嬌一時無語。
事實上,從她醒來之後便一直在計劃出逃之事,但出逃之後又該怎麼辦,她倒是從未想過。
但商嬌從來都是一個樂觀的人,亦相信無論何種境地,她都可以憑藉著自己的智慧與雙手安生立命。
是以,她轉頭向王掌柜道:「商嬌謝過掌柜關懷。只要逃出牢籠,何處都是飛鳥自在林。商嬌也相信自己,不管何處,總有安身之法。」
王掌柜聞言輕笑了一聲,搖頭道:「大小姐一介女流,想來自是不知,這連州劉家雖不比我王家勢大,但經商之人,走南闖北,幾代經營,關係自是是盤根錯節。若小姐私逃之事鬧開,那劉虎勢必不會輕易罷休。小姐想要安身,只怕還得早做打算方能周全。」
商嬌聞言一愣。這倒是她從未想過的一點。原以為逃出了連州城,便能從此自在,海闊天空,卻未曾想過若有一日被發現了該怎麼辦。
想到這裡,她上前兩步,對著王掌柜又是一福。
「請掌柜明示。」
王掌柜捊了捊頷下鬍鬚,望了望天,又轉頭望了望北方,幽幽一嘆,道:「小姐可知,一粒沙子要如何才能隱藏起來?」
商嬌聞言皺眉,喃喃重複:「一粒沙子,如何才能隱藏起來?」
這是什麼意思?
王掌柜卻突然笑了一聲,於車轅上拱手道:「在下言盡於此,大小姐多保重!」言罷,拂開車簾,徑自坐回了車裡。
坐在轅上的車夫一鞭抽在馬臀上,馬車轉轍,向前來時方向絕塵而去。徒留商嬌與常喜二人,立於葦草萋萋的路邊。
「一粒沙子,如何才能隱藏起來?」商嬌猶自苦思。
「小姐?」常喜肩上扛著包袱,踱到她身畔,有些不知所措,一臉茫然地看著她,「那現在……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商嬌回頭看看常喜,又轉回頭看看北方……
突然間豁然開朗!
她緩緩抬起右手,纖指向著北方的方向遙遙一指。
「去天都!我們,去大魏的京城——天都!」
一粒沙,隱藏起來的最好方式,便是混入一堆沙粒之中!
而天子腳下,達官顯貴何其多,自是一國最富貴繁華之處——也是隱藏她這一粒小小的細沙,最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