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約見
124、約見
第二日,商嬌起床時,只覺得全身酸痛,特別是手臂,疼得連抬起來都成問題。
邊往商行行去,邊兀自揉捏著自己酸痛的手臂與肩膀,一個不小心,她便與一個路人撞了滿懷。那路人撞了人卻連一句對不起也不說,匆匆便走。
商嬌有些生氣,轉頭正想與那人理論兩句,卻突然發現,自己的手裡,憑空多出一張字條。
訝然中,她將字條拆開,仔細一看,卻見紙上一行娟秀簡潔的小字躍然紙上:三日後,西芳庵中盼君至。
落款處,一個「顏」字,讓商嬌心頭劇跳。
穆顏姐姐……不,是胡沁華,胡嬪,給她的訊息。
她在宮裡可還好?自打知曉她入了宮,並很快懷了身孕,商嬌便一直很是惦記她。大魏朝堂上的風雲變幻她也時有耳聞,但奈何皇宮禁衛森嚴,一道高牆,便阻住了她去看她的路。
如今,她託人輾轉給她傳來訊息,可是宮裡出了什麼變故么?
這樣一想,商嬌便覺心內沸反,如同油煎,整整一日皆心不在焉。便連陳子岩在公事上的囑咐也頻頻出錯。
好容易挨到下工,商嬌再不敢耽誤,只道身體不適,匆匆辭了陳子岩,便趕回了安宅,正好與剛下工的安思予不期而遇。
商嬌便將安思予拉至一旁,忙將今日自己收到的字條拿給安思予看了,又急急詢問他的意見:「如何,安大哥可覺這真是穆姐姐傳來的訊息么?她在宮裡,會不會出了什麼事?」
相對於商嬌的急切,安思予則不動聲色,將字條前後看了幾遍,點頭道:「穆顏的字我見過,這應該是她親筆所書。商嬌你不用著急,你許是不知,但我今日在鋪上卻聽得消息,道宮中胡嬪有孕,欲在三日後出宮去廟,燒香還願,拜謝神恩,並令各街鋪洒掃,以待御輦。恰你此時收到她的訊息……想來,她也許僅僅是想見你一面而已。不然敬香那日,宮中禁衛眾多,她若當真有事,也不會約你在西芳庵中相見。」
「哦……」聽安思予如此說,商嬌一直驚跳的心方才穩妥下來,長長吁了口氣,「若當真如此便好。」
邊著,商嬌又皺起眉頭,「可此去西芳庵路途遙遠,若我一人去……萬一又是胡沛華想要從中作梗加害於我……」
安思予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他低頭沉默片刻,道:「按說不會。胡沛華既知穆顏是為救你才答應他入宮參選,此時穆顏懷孕,朝堂之上又以睿王為首,主張廢除殺母立子的國律例制,此時正是緊要之處,誰都知道現下宮中懷孕的嬪妃僅胡嬪一人,多少雙眼在盯著胡嬪,盯著胡家……按說他應該不會選在此時加害於你,與穆顏反睦,更令睿王生疑。但……」
安思予沉吟一下,又道,「凡事也有萬一。此時正值動蕩之時,以太後母家舒氏一門為首的外戚勢力正全力反對此事,併到處尋找反對官員的錯處,胡家自然是眾矢之的。若他怕你泄露這緊要之事,想要先將你除去,這也未可知……既如此,我便與你同去西芳庵。一路上,兩人人總能有個照應。」
「那怎麼行?」商嬌聞言大驚,直覺想要拒絕。安思予抬手止住她,淡然道,「此事皆因我而起,若非我執意要救穆顏,你也不會卷進這場是非。商嬌,我不能讓你出任何事。」
商嬌聽安思予如此說,便也不再與他相爭。在心中默算一番,又問:「那我們何時啟程去西芳庵?」
安思予低頭思索一下,答:「字條之上,寫明三日之後相見。但明日午時之後,天都便會清道洒掃,其後將會關閉城門,加強禁衛,直至後日皇妃出行城門才會打開。所以,我們需趕在午時之前出得城門。」
「午時?」商嬌瞪大眼,咬了咬唇,一時有些為難。
明日並非休沐之期,她該如何向陳子岩請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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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這件事拖累得一夜輾轉反側,心緒難安的結果,便是直接導致第二日商嬌醒來之時,臉色蒼白,精神萎靡。
陳子岩進入處事間,待看到商嬌的模樣,頓時嚇了一跳。
「嬌嬌,你這是怎麼了?怎麼精神這麼差?你生病了么?」他急急地上前,去查看趴在案上小憩的商嬌。
「沒……」商嬌抬起頭,揉了揉眼,看著陳子岩關切的詢問,直覺想答他自己沒什麼事,話到嘴邊,卻又頓住。
昨日她還在為今日午時如何開口向陳子岩請休之事發愁,何不利用這個現成的機會,向他請休一兩日?
是以,她立刻用手支額,大力的揉了著太陽穴,愈發顯得有氣無力的樣子,「沒事兒……只是今日晨起時頭疼得厲害,喉嚨也痛得很……想來是昨日睡時受了些風寒而已,我能扛得住。子岩你放心。」
陳子岩一聽,心裡愈發緊張起來。忙抬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待感覺觸手的溫度並不燙手之後,方才略略放心。又見商嬌今日這番模樣,不由又是心疼又是憐惜。
「傻丫頭,生病了便應在家安心休養啊。還來上工做什麼?」他捏捏她的手,上前將她抱起,溫柔地詢問,「如何,感覺怎樣?」
商嬌站起來,如弱柳撫風般地搖晃了兩下,靠在陳子岩懷裡,裝作猶自想掙扎立起的模樣,「我,我沒事,你放心……」
她這樣說,陳子岩能放心才怪!
想也不想地,他一把將她打橫抱起,便匆匆往商行外走。
「不行,你現在得馬上回家,卧床休息。」
商嬌作驚懼狀,小手用力推著陳子岩的胸膛,「沒事的,子岩,我能堅持……咳咳……」末了,卻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陳子岩見狀,心裡更是心疼擔憂,狠狠瞪她一眼:「閉嘴!現在一切聽我的,回家休息!」
說罷,他再不管她如何推拒,在商行眾目睽睽之下,喚來了馬車,將商嬌抱上馬車,匆匆往安宅趕去。
到得安宅,常喜並不在家,正在家中替人浣衣的安大娘見商嬌被人抱回,以為商嬌生了大病,一時驚慌失措,跟在陳子岩身旁忙前忙后,又是端茶又是遞水。
陳子岩好不容易將商嬌安置妥當,見她躺在床上閉目歇下,這才略略放下心來,向安大娘告辭離去。
商嬌閉著眼,豎著耳朵聽著外間動靜,待聽得安大娘送走了陳子岩,方才一個翻身坐起,穿鞋下地,尋到安大娘,只略略告訴她今日自己與安大哥有事需外出一趟,明日方回,便急急地出了門,尋安思予去了。
安大娘方才還當商嬌當真生了急症,正急著想要為她延醫請葯,此時見商嬌生龍活虎的站在自己面前,跟自己說她要與安思予外出一整天,她驚訝之餘,也有些為兒子小小的竊喜,自然二話不說便同意了,心裡簡直樂得開了花。
正哼著小曲兒繼續浣著院中沒有洗完的衣服,突然,大門外又響起了一陣「砰砰」的敲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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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嬌一路小跑到「利來牙行」找到安思予時已快至近午時,因著胡嬪是大魏宮廷中第一個懷有身孕的皇妃,她此次出宮拜神,無論是宮中還是民間都格外關注。通往天都城門的主路兩旁的街市與百姓已開始洒掃各自門前道路,宮中禁軍已出,四處布防,天都城內一派熱火朝天,卻又井然有序的模樣。
安思予帶了商嬌,尋了一個相熟的驛館,租了兩匹馬,終於趕在城門關閉之前,兩人匆匆出了城。
出城之後,時間不再緊迫,商嬌便與安思予一路打馬小跑,倒也真如安思予所料,一路無事。
待到得西月山下的西芳庵時,二人翻身下馬,商嬌便向安思予道:「安大哥,你送我到此處便好。」
自昨日安思予堅持要陪伴自己前來之時,商嬌便已想得很清楚了。胡沁華現在要見的人只有她一個,若她再帶個男子進入西芳庵,一是引人注目,二是若讓胡沛華髮現除她之外,竟還有第三個人知道這件秘事,只怕他當真會起殺機。
安思予自然明白商嬌心中所思,他此來本就是為著商嬌安全,此時庵中只是洒掃一番,禁軍還未趕來,商嬌入庵之後,只要與靜德師太待在一處,安全自然無虞,他便也點了點頭。
「也好。剛剛來時我已打探好,來時路邊那處小酒館應該可供路人住宿休息。我便在那裡等你,明日你與穆顏相見之後,便來尋我即可。」
想了想,他又道:「不要告訴穆顏我來過,也不要在她面前提起我……她現在身份不同以往,我這故人……她能忘就忘了吧。」
商嬌沉默一下,瞬時懂了安思予的心思。
的確,他從前與穆顏便只是兄妹之情,更與現在的胡沁華毫無牽連。
有時候,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好。」商嬌點頭答應。
安思予便也不多言,翻身上馬先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