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爾朱
165、爾朱
「啊!」匪首不察,一時血花四濺,只痛得差點沒暈過去。
趕緊放開商嬌,他退步一看,只見那木棍猶如最鋒利的匕首,狠狠插進了他大腿緊實的肉里,黑衣包裹的大腿血流如注,痛楚難當。
而安思予早已趁機將商嬌手中的刀搶了過去,將她護在身後,繼續與匪首對峙著,如一匹瀕死掙扎的孤狼。
「來啊!」他厲聲喝,唇際還有著鮮血,額邊也血流如注,就連站起的身軀也偏偏倒倒踉踉蹌蹌,但環顧四周的目光中那置生死於度外的絕決,卻無端地讓所有人都震了震,竟一時無人敢上得前去。
匪首眼見著底下的嘍羅無人上前,哪受過這般窩囊氣,一時也顧不上疼痛,咬牙抓住插入大腿的木棍,一咬牙,連血帶肉地拔了出來,瞬時一股鮮血從那如窟窿般的血洞里狂飈而出。
他提刀幾步上前,目眥欲裂地怒吼一聲,狠狠向安思予重擊而去。
安思予咬牙勉力接過他幾招,終還是無力招架,只聽「哐」的一聲,手裡的大刀便落了地,人也由於慣性被搡到地上,與商嬌跌坐在一起,卻仍死死將她護在身後。只瞪著一雙血眸,恨恨地看著匪首。
眼見敵人沒有了倚仗的兵器,只能束手待斃,匪首笑了,笑得殘酷,笑得陰狠。
「老子本想留你們兩個狗命,待老子及兄弟們爽完便放你們離開。但今天你們既然這麼不肯合作,也罷……我便先殺了你,再讓這女的當老子和兄弟們的姑子,讓她給咱們念完經再殺!哈哈!」
說罷,他再不廢話,雙手握刀,慢慢舉過頭頂,對準安思予的頭,便一刀劈下。
「安大哥!」被安思予掩在身後的商嬌見狀,再不遲疑,飛身一個反撲,緊緊抱住安思予,緊閉著雙眼,便等著那當頭落下的刀。
她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安大哥不能有事,安大哥不能死!
「商嬌!」可就在那一剎那,安思予卻抱緊了她,不甚寬闊的肩膀壓下,將她護在了自己身下,以自己的身體,對抗那已知的死亡。
千鈞一髮之際,但聽得不遠處一個女人的聲音厲喝一聲:「住手!」
商嬌便聽得「嗖嗖」一聲,緊接著便聽得匪首一聲慘叫,以及刀磕地面,發出「當」的一聲脆響。
商嬌本已做好了與安思予共同赴死的準備,此時已架在脖子上的刀突然掉落,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
抱著安思予,她從他的肩窩處抬起頭來,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
卻見一個身著藍色布衣,乾淨大方的年輕婦人,正從一匹棗紅的馬兒上翻身下來,饒是懷了七八個月的身孕,整個人看來大腹便便,但仍難掩其英姿颯爽、利落從容的樣子。
匪首顯然沒有想到女子會來,此時見到她,竟捧著手腕瞠目結舌:「大大大……大嫂,你你你……你怎麼來了?」
那女子也不言語,走到匪首面前,先扭頭看了一眼地上的商嬌與安思予衣裳襤縷,滿身是血的狼狽模樣,忽的抬起蒲扇般的手,二話不說對著匪首便是左右開弓。
「啪啪啪」幾巴掌,招呼到匪首臉上,打得匪首目突舌露,卻連一聲都不敢吭。
「爾朱同,你還真是死性難改!今日早間我見你和你這幫手下皆不在寨中,便料定你們又下山劫擄去了,趕緊使計叫人喚你們回來!結果你一回寨我便看到你衣衫不整,你的這幫兄弟個個面色興奮!
我心知有異,特意留你在寨中待到天色近晚。原以為你會就此收手,沒想到你竟然變本加厲,知道你擄的人逃了,竟追到這裡,還企圖殺人滅口!你看著罷,你大哥不日便回,我讓他打不死你這個不成才的狗東西!」
那婦人邊打邊罵,爾朱同卻只任憑打罵也不敢還手,再不見剛才囂張殘酷的氣焰,好容易待那婦人打罵完,爾朱同趕緊揚著笑陪著臉子,順帶著扶住那婦子,低聲下氣道:「是是是,大嫂我錯了,我豬狗不如……大嫂您快彆氣了,小心你肚子里我的侄兒啊……」
那婦人便憤恨地推開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這才又轉過身來,向跌坐在地上的商嬌與安思予走了過來。
商嬌見那婦人乾淨利落地收拾完匪首,又向自己走來,雖從她隻言片語來看並非壞人,但抑不住心中驚疑,只得與安思予坐起身來,看著那婦人腆著大肚子,一步一步向他們走近。
正不知婦人意欲何為,卻見那婦人向他們二人一拱手,略帶英氣的臉上帶著笑意,道:「二位莫慌,我乃盤龍山爾朱家族統領爾朱禹之妻朱靖然,不是什麼匪類宵小之徒。今日驚嚇到了二位,還請二位見諒。」
說到此處,朱靖然竟然拱手一揖,誠心誠意地致歉。
「爾朱家族?」聽了朱靜然的話,安思予略一思索,問道:「你們可是數百年前,隨太祖皇帝東征西討,立下赫赫戰功的契胡部落——爾朱部的後人?」
朱靖然一聞此話,眼睛一亮,笑道:「這位公子看來竟是知道些事兒的。敢問公子高姓大名?」
安思予趕忙站起,擦了擦口角處的血跡,方朝朱靖然執禮一恭,道:「統領夫人見禮。晚生安思予,原乃大魏中書學生,只因自幼喜讀史書,故對爾朱一族的事情稍有了解,卻也只知爾朱一族輩出大將之才,又隨太祖皇帝西出爾朱川,東征西討,方有了大魏盛世。只不知何以如今爾朱部竟寥落至此深山老林之中,以至於……」
「以至於攔路搶劫,做些雞鳴狗盜之事?」朱靖然卻很坦然地詢問道。
安思予不語,只看了看不遠處的爾朱同,一臉不敢苟同的神情。
朱靖然便嘆了一口氣道:「世皆道爾朱一族戰功彪炳,卻不知何謂功高震主。想我爾朱先祖率爾朱一族助太祖馬上取得天下,卻為太祖所忌,褫奪了兵權,只封封為路州兵馬統領。先祖率族人遷陡至此,雖遠離朝政中心,卻仍難得一片清靜,遂掛印求去,隱於這盤龍山中,一族之人全做了無名隱士,方才保全性命。
然則坐吃山空,近些年來,先祖創業時所留下的財產也被族人用得差不多了,我夫爾朱禹雖有世襲統領之名,但苦於無法帶領族人得些收入,不得已才在山間設卡,得些往來行商的錢財,以維持一族之生計。
後來,我這不爭氣的小叔漸大,因其自出生便貌相怪異,父母在時難免寵溺太過,所以情性驕縱無禮。他大哥又時常在外帶族中兄弟做些營生,我疏於對他管教,以致他無法無天,竟時常背著我們下山劫擄錢財並一些良家女子,竟讓盤龍山得了惡匪盤踞的惡名,行商之人再不敢過……唉!安公子,這位姑娘,都道長嫂如母,今日之事,實乃我管教不善引致,萬請二位見諒。」
說罷,朱靖然挺著肚子,向他們再行一禮。
商嬌萬不料她原先以為的匪類,竟是如此來頭,不免有些怔忡。與安思予對視了一眼,正不知如何應答,卻見安思予已長袖一揮,也向朱靖然一揖到底。
「夫人此言折煞晚生與舍妹了。是晚生與舍妹魯莽,只因舍妹去路州尋夫心切,方才誤闖了龍盤山,與爾朱大哥生了誤會。爾朱大哥生於開國功臣世家,端得光明磊落,他此番追來,也只為截住我們盤問一番,何來劫擄一說?倒是我們魯莽,與大哥起了爭執,還望夫人與爾朱大哥寬恕則個!」
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為爾朱同開了罪,也不致令大家都難堪為難。
果然,爾朱同聽到安思予的話,反倒不自在起來,清嗽兩聲,忽然覺得這小書生雖傷了自己,倒不好再與他多作計較。
朱靖然又豈會不知安思予心思?聽他這麼一說,並未有怪罪之意,心下也是一松,心中對這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也有了好感,遂索性笑著相邀道:「既如此,今日天色已晚,安兄弟與令妹也多少負了些傷,走夜路多有不便,不如便隨我回寨包紮、休養一晚。待得明早天亮,我派心腹之人,護送你們下山,如何?」
說到最後一句時,朱靖然有意提了音量,並警告地斜睨了爾朱同一眼。
爾朱同便縮縮脖子,再不敢駁嫂嫂之意。
安思予聞言,與商嬌對視一眼,也知目前境況已是最好,遂拱手為禮道:「如此,晚生與舍妹便叨擾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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伲子言:嗯,關於爾朱一氏,就不得不提北魏大將爾朱榮。伲子文里的爾朱兄弟,便來源於爾朱榮的歷史原型喲!有興趣的親可以去查查歷史,就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