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禍水
170、禍水
數日後,盤龍山爾朱一族統領夫人朱靖然出殯。
大斂之時,爾朱禹親自為朱靖然凈身換衣,見自己的愛妻雖曾被剖腹取子,卻絲毫沒有外人所想般腸穿肚流,僅余臍下兩寸處一條橫著的縫合的傷痕;再見她面容安詳,一身淺粉色的錦衣,襯得她如同睡著一般,不由心中大感欣慰。
隨後,便是封棺,埋葬。
從此,盤龍山上爾朱一族的家族墓地里,又添了一座小小的墳塋,從山上望去,剛好可以俯瞰寨中全景,猶如已逝之人依然可以看見自己的愛人,自己的孩子一般。
因著這個孩子奇特的出生經歷,爾朱禹感激商嬌,便讓她為孩子取名。商嬌想了半天,又與安思予商量了一番,為孩子取名爾朱憫,意有憫懷天下之意。
而自從有了憫兒,商嬌與兩個婆姨便為照顧孩子而忙得焦頭爛額。
山寨中大多數皆是男子,原也不懂照料小孩,而歷了助產之事,商嬌已對這兩個僅有的婆姨喪失了信心;更何況孩子畢竟是個七生子,肺部發育尚不全,一哭一鬧時,胸腔便有些塌陷,吃奶也只能靠人舀了馬奶一勺一勺長時的餵養,時而還會吐奶,很是艱難。
所以一時她無法抽身而去,只得親歷親為,一邊照養看顧著孩子,一邊囑了爾朱禹儘快下山去請奶娘。
如此一耽誤,便是十數日的光陰過去了。眼見著孩子蛻了身上紅皮,情況穩定,愈發白胖起來,爾朱禹請的奶娘也上了山,她才終於想起自己該與安思予向爾朱禹告辭了。
於是當朱靖然三七之時,趁著爾朱禹在山上墳塋陪著愛妻,落寞飲酒之時,商嬌便也上了山,來到朱靖然的墓地。
在給朱靖然磕了幾個頭之後,她站起身,向爾朱禹一福,道:「統領,如今憫兒情況已然穩定,新來的奶娘也到了,商嬌尚有要事在身,明日一早,便告辭了。」
爾朱禹早已知商嬌情況,也知她遲早是要走的,所以今日她來辭行,他也不感意外,遂抿了一口酒,又一抹鬍子拉茬的下巴,笑道:「好,既如此,我便不留姑娘了。明日一早,姑娘與安公子自去便是。」
商嬌得了他的話,向他福了一福,正準備告辭離去,卻見爾朱禹抖了抖身上髒兮兮的布衣,向商嬌道:
「舍弟不懂事,強擄了姑娘;內子不幸離世,也讓姑娘受了委屈。姑娘卻不計前嫌,捨身為我爾朱禹保得憫兒這一條血脈……姑娘大恩大德,無以為報。若他日姑娘有何差譴,我爾朱禹必當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說罷,他衣袖一整,長身一揖。
商嬌也趕緊還禮,道了一聲多謝,便轉身欲往山下行去。
正行了兩三步,忽聞山間響起了一陣急促的唿哨聲,與此同時,山上幾處哨屋處,也同時放起了狼煙。
這是出了什麼事了?
商嬌從未見過這種情景,舉目望去,正覺好奇,卻見一旁的爾朱禹望見這一幕,早已變了臉色,一改連日落拓,極目遠眺,面色極是凝重。
「狼煙起,意為外敵入侵。山寨山高勢險,自爾朱一族遷陡至此數百年間,從未燃起過……出大事了!」他鐵青了臉,沉聲向商嬌道,然後轉身便往山上村寨跑去。
商嬌聽爾朱禹這般一說,哪裡還敢久待,趕緊跟著他下得山去,跑回寨中。
寨子里早已亂成了一片,近百爾朱一族的精壯男子早已得報,紛紛拿了家中武器走出家門,集中在寨子中央的空地上,滿臉驚惶失色,渾然不知發生了何事。
爾朱禹大踏步而來,趕緊向眾人詢問發生了何事。便有哨所的探子回報說,今日不知何故,盤龍山突然被官兵給圍了個水泄不通,觀其服制,應是朝廷的正規官軍,探子粗算一下,竟有萬人之多。料想是朝廷官軍將他們當作了山匪,想要進行圍剿,但偏偏奇怪的是官兵卻是圍而不攻,只在山下紮下營來,不知意欲何為。
正報完,另一處哨所探子也飛速來報,手托一枝箭羽,也迅疾來報。
「統領,我處收到山下官軍射來的飛箭一枝,請過目。」
爾朱禹接過,便見一枝箭尾刻有「府造」二字的官方羽箭的箭身上,綁著一張紙條。他迅速解下,展開,竟是兩頁長信。
細讀下來,爾朱禹面色大變,然後轉頭,不可置信地看著身側,剛剛隨著他跑下山來,正上氣不接下氣的商嬌。
商嬌這邊正喘氣呢,突然感覺氣氛不對,抬眼看爾朱禹神色有異,正覺莫名其妙,但見爾朱禹長臂一伸,將手中信紙遞到了商嬌眼前。
「我?」商嬌大奇,指著自己的鼻子。
開玩笑了,他盤龍山被官兵給當作山匪窩給圍剿,她剛剛還一直在擔心自己與安大哥是否會受牽連,能否平安下山呢!
怎麼就跟她扯上關係了?
半驚半疑地自爾朱禹手中接過信紙,只看了一眼,商嬌的眼睛就直了。
「爾朱統領見字如晤:
孤幼承庭訓,喜讀史書,猶喜爾朱一族為家國計,跟隨太祖西出爾朱川,南征北討,立下赫赫戰勞,然則功成身退,隱於深山,與世無爭。孤竊以為,當世若論一族皆豪傑之士,爾朱一族當之無愧。
孤之一友,名喚商嬌,性好頑劣,莽撞無知。無意入得山間,冒犯統領,萬望海涵。統領當世英雄,自不會與婦孺為難,望統領將一日之內將之放還,孤即撤軍而返。若其逾期不歸,為安全策,孤只得令一萬官軍上山搜索,無奈之心,願統領體察之。」
落款處,龍飛鳳舞般「元濬」二字,加蓋「大魏睿親王令」及「大魏大司馬令」兩方印鑒,端得威風凜凜,以勢壓人。
商嬌看完,覷眼環視著四周凜然而不知所措的爾朱一族的漢子們,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睿王,竟為了她,發動一萬兵馬,圍困了一個只有區區百十來人的寨子?
這種感覺,怎麼就好像兩家鄰居,平日里秋毫無犯,相處融洽。偶有一天,一家鄰居拿了另一家一瓶醋,另一家就開了一艘航空母艦過來停在鄰居門口一般搞笑?
這樣一想,商嬌忍不住「噗嗤」一聲便真笑了出來,引來一群人怒目而視。
於是不再遲疑,商嬌馬上會合了安思予,又拿回了自己當初上山之時被爾朱同打劫去的物什與馬匹,這才與爾朱兄弟作別,準備趕緊下山回復睿王。
畢竟,睿王那傢伙的脾氣可不怎麼好,若當真他發起怒來,下令放火燒山,她和爾朱一族全都得成香噴噴正好入口的烤全羊……嗯,再放點辣椒末和孜然粉,剛好夠一萬大軍塞牙縫!
然作別時,爾朱禹卻面有幾分難色地詢問她道:「商姑娘,你與睿王元濬,究竟是何關係?」
商嬌於是也為難起來。她撓撓頭,當真找不到哪個詞可以形容她與睿王的關係。
「我們,應該,大概,也算,是朋友吧?」她吭哧吭哧,字字句句斟酌著道。
畢竟,睿王可是山腳下的那一萬官兵的帶頭大哥,此時他指名道姓說是為營救她而來,她再說她跟睿王毫無關係,似乎真有點兒不妥。
雖然她覺得,也許事實真相是:大魏朝廷對爾朱一族早就看不慣,卻又干不掉,所以乾脆借著尋她的由頭出兵,好來個一鍋端一鍋燴。
唉,妻子豈應關大計,英雄無奈是多情吶!
雖然她既非睿王妾,也非貌美傾城的陳圓圓,反倒是被睿王一屁股踹到門外,說過要斷情絕交的人……
但這口黑得烏泱烏泱的大鍋,她商嬌還真只得背了——誰讓她是紅顏禍水呢?
咳,好吧,她承認,她只是禍水。
——關於顏值的問題……此處不作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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伲子言:今天更新晚了,親們估計都睡了吧~~嗯,剛好和著明天的一起看~~伲子爭取明后兩天薅薅誰誰的羊毛~~可不能指著安安虐了~~~頂著鍋蓋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