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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蛤蟆

  202、蛤蟆 

  商嬌再次醒來時,便看見自己身在一處畫舫之上。 

  畫舫不大,長約十米、寬約三米,船尾的雕花欄杆與船艙、船頭的雕刻遙相呼應,船身四周貼著浮雕祥雲,船尾弧線優美、高高翹起。飛檐翹角、玲瓏精緻的四角亭子逐漸成形,赫然立於船頭。美人靠位於柱子之間,上有層層紗幔垂下,風一吹過,紗幔便卷啊卷,嬌異、奢華而美麗。 

  而商嬌便倚在一張鋪著白狐裘皮的美人靠上,抬手撫著自己被敲疼的後頸,環視著四周景緻。 

  「醒啦?」 

  正一臉茫然間,忽聞耳邊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商嬌忙回首循聲望去,卻見胡沛華仍是一身紫紅綉祥雲九卿朝服的裝扮,斜倚著另一旁的美人靠,正凝著商嬌的雙眼褪了素常的凌厲陰狠,整個人便看上去如同一個平常的富貴公子模樣。 

  見商嬌看向自己,他頭一歪,向她揚揚手裡的酒瓶。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城中最有名的杜康釀,來一瓶么?」他問,隨意的模樣。 

  商嬌也不理他,徑自起身,扒了扒自己的頭髮,只覺腹內空空如也,遂向他揚聲問道:「餓死了,你這裡連一點吃的都沒有嗎?」 

  胡沛華看著商嬌一臉破罐子破摔的倒灶樣,先愣了愣,繼而便笑了起來。 

  「難為你,都到這時候了還惦記著吃東西?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他嗤笑她道。 

  商嬌也從心頭冷嗤一聲,扭頭四處看了一眼,「這什麼地方?不就一艘破畫舫嗎?」她撇撇嘴,故作不屑地道,末了又問,「……有吃的嗎?」 

  她是真餓啊!這一天里只吃了僅有的一餐,還全給吐了。如今她早已餓得前胸貼到後背上了。 

  「破、畫、舫?」胡沛華不禁手一抖,一字一字地道,臉上便不淡定起來。 

  他倏地起身,環視四周,如指點江山一般,揚聲激昂地道,「你道這畫舫從何而來?這可是皇上聽聞我喜泛舟游湖而特意欽賜的!還有這千葉湖,也是皇上親賜,我胡家奉旨敕造胡府,這裡,此處,馬上便要成為胡府的產業!我胡家,終於要一門飛黃騰達了,哈哈哈……」 

  胡沛華越說越驕傲,越說越中氣十足,臉上也不禁漾起了志得意滿的笑意,一展揚眉志氣。 

  一門榮耀,飛黃騰達,胡氏祖上幾輩人的夢想,他胡沛華終於得以實現! 

  怎能不驕傲,如何不榮耀? 

  商嬌卻眯縫著眼,依舊一副迷迷濛蒙的樣子看著胡沛華驕傲的模樣,一臉不解。 

  「所以,這艘破畫舫上,當真沒有吃的么?」 

  胡沛華:「……」 

  最後,商嬌終於從胡沛華手裡接過一瓶酒,心不甘情不願地嘟嚷了一聲:「又喝酒……今天都喝得吐了!」 

  說罷,她利落地拔掉瓶塞,嘴對著瓶嘴,咕嘟咕嘟幾聲,便把一瓶酒喝了個一乾二淨,又偏頭看胡沛華,搖了搖手中的酒瓶:「喂,你這破畫舫上沒吃沒喝的,酒總能管夠吧?」 

  胡沛華:「……」 

  於是,這天寒地凍,湖水結冰的天氣里,從來道不同不相為謀的兩個人,竟像多年好友一般,一人手拿一瓶據說是城中最好的酒,各踞一方,喝了個昏天黑天,日月無光。 

  只胡沛華想不到,讓商嬌暢開了喝酒的後果,就是看著這個失了戀的女人發酒瘋! 

  便如此時,商嬌正喝完了一瓶酒,面紅耳赤,搖搖晃晃地向他走來,還想再在他手裡再拿一瓶,腳下卻一個打跌,一下子就撲到了他的身上。 

  「小心!」胡沛華反應迅捷,堪堪將商嬌的身子扶住,感覺到她臉上熱燙的氣息,還有那小小軟軟的身體,溫香暖玉般倚在自己懷裡,也不由得面上一紅,只覺得胸臆間有一股暖氣流淌,夜空中便氤氳出幾分曖昧的意味。 

  他於是斂了眸子,看著懷裡的小人兒自他懷裡抬起頭來,一雙醺醺然的醉眼迷濛著,也望著他嘿然而笑。 

  那雙凍傷還沒好全的手微微抬,竟一把攫住了他剛毅的下巴,令胡沛華眉頭微微一蹩,卻渾然不動,只還了幾分幽暗意味地看著她。 

  商嬌卻根本不知道胡沛華的心思,咧著大嘴著他一笑,「胡沛華……」她微微地喚,噘著紅艷的小嘴,左右打量著他,「其實……你不凶的時候,還……還是蠻好看的……尤其,你穿著……穿著這身紫紅衣服的時候……」 

  她越說越來勁兒,一隻柔若無骨的小手竟順著他的頸項,摸索到他的紫紅衣袍,在他的衣結處繞啊繞。 

  胡沛華的眸色便又深了幾分,那扶在她纖腰上的手便用了點勁兒,將她箍在自己懷裡,竟生出幾分期待與鼓勵:「哦?所以?」 

  商嬌伸出手來,手指戳戳他的臉,嘿嘿一笑,道:「所以……用我們那兒的話來說,你這就叫妖、艷、賤、貨,哈哈哈……」 

  「……」在商嬌的仰頭大笑中,胡沛華臉一抽,一黑,瞬間石化。 

  任由商嬌將他推開,倚在美人靠上,笑得前仰後合,亂沒形象。 

  「哈哈哈哈哈嗚——」 

  這還不算完,明明上一刻她笑得花枝亂顫,下一刻卻立馬翻臉,抽了長長一口氣,一聲哀鳴,又稀里嘩啦地哭上了。 

  邊哭,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卷了掛了美人靠上的紗幔,湊在臉上揩著滿臉的淚,間或「哼——」的一聲,大力地將鼻涕擤在那由昂貴的夜鮫紗製成的紗幔上。 

  「你說,胡沛華你自己說,你與胡沁華心怎麼就這麼壞呢?你們就看不得……看不得我與子岩好是不是?你們心壞,心忒壞了!哼——」 

  「我跟子岩明明都要成親了,我……我都躲著你們了,我都說……都說了不會吐露你們的秘密……你們還是不放過我們……你們的心,怎麼就這麼黑呢……哼——」 

  「你們知道,知道我嫁個人有多不容易嗎?我好不容易找到個願意娶我的……男人,模樣兒不錯家世不錯待我也不錯……結果被你們給一下就給破……破壞了!你們都不是人,統統都給老娘死克……哼——」 

  「……」 

  「……」 

  她就這樣旁若無人的開始絮叨,擤鼻涕,再絮叨,再擤…… 

  胡沛華只覺得自己的心肝脾肺腎哪,皆跟著商嬌的話與動作一般浮浮沉沉,一縮一緊。 

  看著那御賜的、昂貴的貢品夜鮫紗幔被她一把一把的擤著鼻涕,他艱難地吞著口水,覺得自己已經快到生無可戀的邊緣。 

  好容易商嬌將他畫舫上的紗幔給折騰得一塌糊塗,自己也鬧騰得夠了,胡沛華暗地裡鬆了一口氣,剛以為她要稍歇會兒了,沒想到她突然又蹦達了起來。 

  「胡沛華,胡沛華,」她一抹臉上的眼淚,像他多年朋友一般蹦上前來,拉了拉他的手,腫著雙眼笑道,「你想不想聽歌?你一定想聽歌了!我唱歌給你聽好不好?我唱歌可好聽啦!」 

  然後,不等胡沛華回答反應,她退開兩步,迎風而立,映著皎潔的月光,啟唇緩緩唱道:「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那聲音輕輕悠悠,幽怨難述,卻清亮悠揚,似蘊了無限心事。 

  胡沛華聽著,原本提著的心終於鬆懈了來。他暗暗鬆了口氣,又將酒瓶湊到唇邊,喝了一口酒。 

  「凄凄復凄凄,嫁娶不須啼,」這邊廂,商嬌依然在唱,詞曲婉轉千回,「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傷不起啊傷不起,我想你想你想到昏天黑地……」 

  哪知他這口氣還沒喘勻呢,商嬌突然畫風一變,前腿劈叉,右手握拳湊到嘴邊,聲線一拔,聲嘶力竭地吼起一首他從未聽過的,怪模怪樣的歌曲來。 

  胡沛華沒有防備,一口酒堵在喉頭,吞咽不及,「噗」的一聲爭先恐後從喉頭、鼻孔中噴涌而出,弄得頭、臉、衣服上一片糟污。 

  然而這還沒完,商嬌又一連唱了幾首沒頭沒尾的現代神曲,最炫什麼什麼,上下心心什麼什麼之流,又蹦又跳,上躥下跳,儼然開起了個人演唱會,直聽得胡沛華瞠目結舌,眉毛亂抖。 

  「夠了!」忍無可忍,終究無須再忍,胡沛華終於一聲怒喝。 

  這蛤蟆不咬人,但架不住噁心人哪! 

  商嬌,她這是借酒蓋臉,存著心地噁心他呢! 

  想到此處,他一個箭步衝上前去,一把將她摟住,制住她亂動的身體,咬牙切齒惡狠狠地道:「商嬌,你今日瘋夠了吧?你到底還想要瘋多久……」 

  ***** 

  嗯,歡樂的一章。。。只可憐了老胡。。。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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