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故地
233、故地
想到這裡,商嬌心裡更急了。
她暗怪自己當初為什麼就那麼傻,那塊青玉可是寧王阿那辰送給她保命的東西,怎麼就被她傻傻交給了陳子岩,之後又忘記了問玉的下落了呢?
而今,陳子岩下了獄,謀害太后的罪名扣下,自然是大罪,她恐怕連見他一面都很困難,如何能問得到青玉的下落?
陳子岩會將那塊青玉收在哪裡呢?
可不管怎樣,商嬌覺得,只要找到青玉,就還有一個希望。
若柔然那邊願意插手此事,便是陳子岩被定了謀逆大罪,至少皇上也不得不考慮柔然的關係,從而對陳子岩及一眾陳家的人從輕發落。
她不管將來怎樣,也不管其他人,她只要陳子岩能夠平平安安,就於願足矣!
所以,既然看到了希望,商嬌自然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棄。
「我……我去陳府找找看。」商嬌急切地道,再不遲疑,身形一動,不待安思予作何反應,她一拉裙袂,便飛快地沖了出去。
安思予僵在原地,看著商嬌不顧一切地衝出屋去,拉開宅門,像一陣旋風般的飛快地跑走了。
那一刻,她的眼裡心裡,根本沒有別人。
她的整個身心,全部生命,都只有一個人的名字。
陳子岩,陳子岩……
安思予目光黯了黯,淡然地低下頭,幫商嬌把所有物品都收拾回了原處,又慢慢踱出屋來,依舊淡然在院中石桌前坐定。
然後,淡然地端起茶壺,為自己注了一杯茶,淡然地端到唇邊……
只茶還未入口,兩行苦澀的淚,卻蜿蜒而下,流入了他的唇中,杯里……
因為太后的薨逝,天都城家家戶戶都揚起了白幡。大街上,各處商鋪歇業,沒了往日的熱鬧繁華喧囂,寬暢的街道便顯得清冷無聲,只聞幾聲水滴自哪家屋檐上滴落,敲打著青石板的地面,發出滴答的聲音。
便連偶有幾個行人與她擦身而過,也都是行色匆匆,連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商嬌一人疾步走在大街上,陽光雖炙烈,她卻覺得自己如置冰窖。
她快步地往前走著,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來到了一幢民宅前。
那幢民宅,古樸而大氣,門口兩隻守門石獅目眥欲裂,似要喝退一切來犯的妖魔鬼怪。
而那扇朱漆的大門,如今卻貼著兩張交錯的白紙,上面一個大大的「封」字,更說明了屋內主人的遭遇。
這裡,是商嬌曾以為的家。
她的相公,喜著綉了芝草的月白長衫,溫文爾雅,待人寬厚,有些小嚴厲,尤其是她學琴不認真時,他會打她屁股;
她的婆母已年邁,卻是個樂呵的老人,惟一的願望,便是希望可以她可以儘快過門,接手家務,讓自己可以含飴弄孫。
……
可這些原本微小的幸福,如今都看不到蹤影了。
他與她之間,穿插著太多的人,太多的事,無形中便為他們的感情壘了一道難以跨越的鴻溝。
這裡,終究再不會是她的家。
自她與陳子岩分開,又從商行辭了工,她原以為,她再也不會踏進這個家的門。
可這一次,為了陳子岩,為了那個曾經愛她,她也傾盡全力去愛的男人,她終還是要再次跨進這道門。
她必須,必須找到那塊青玉!
只要可以救下陳子岩性命,她什麼也不顧了。
想到這裡,商嬌深深吸了一口氣,幾步跨上台階,站在了那扇朱漆大門前。
顫抖地伸出手,想要揭下那蓋了硃砂官印,寫著「封」字的貼條。
私揭官府封條,尤其還在這種敏感的時刻……
一旦有人發現,商嬌萬死難贖!
可若不入陳府,如何能找得到那青玉,如何能救陳子岩性命?
所以她雖然心裡又驚又怕,但卻始終不曾有過絲毫遲疑。抓住封條一角,就要橫心一撕——
「什麼人?」
突然,遠處傳來一聲厲喝,緊接著,便傳來一陣兵甲摩擦的聲音朝著她的方向奔來。
商嬌一驚,知道自己被人發現了,只覺得心跳得都快要蹦出胸腔,但原本一直混沌的腦袋立時清明過來,知道此時自己若被巡視的禁軍捉住,只怕再難脫身,遂不敢遲疑,從台階上一躍而下,便朝著與那禁軍相反的方向一路狂奔。
她這一逃,身後禁軍立時警覺起來。
太后中毒薨逝,向太後晉獻花茶的高淑妃自然難脫嫌疑,連帶著那將花茶私運入宮的陳氏與高氏也受了牽連,禁軍們正是四處搜尋陳、高同黨餘孽之時,此人出現在陳氏府門口,行為還如此鬼祟,怎能不令人起疑?
遂一隊禁軍當下也來了精神,朝著商嬌逃去的方向,一路追去。
身後禁軍都是習武的練家子,緊追不捨,而商嬌卻只是一個弱女子,身子原就纖弱,此時更是慌不擇路,一路奔逃,很快便將她逼跑得呼吸困難,兩眼發黑,胸口奇悶,兩條腿也沉得灌滿了鉛,再也抬不起來……
轉眼便到了一條小巷盡頭,禁軍就在身後,眼見著便要抓住商嬌,商嬌眼見逃脫不掉,正覺絕望……
突然間,一人冷不防斜刺里躥出,一把攫住商嬌的手臂——
「啊!」商嬌只覺得眼前一花,一聲急促而短暫的呼叫未落,那人已一把圈住她的腰,縱身一躍上了小巷的屋頂,幾個跳躍間,便將禁軍遠遠甩在了身後。
商嬌只覺得一陣雲里霧裡,待醒過神來睜開眼,卻見自己正俯在一人肩上,那人虎背熊腰,身材高大威猛,卻一時不知是何人。正待細問間,那人已自空中躍下,抱住她穩穩落在平地。
商嬌昏頭昏腦地落地,抬起頭向救了她一命的恩人道:「謝……」
道謝的話剛說了一個字,待看清來人長相時,商嬌所有的話便卡在了喉嚨里。
胡沛華!
商嬌想起如今身陷囹圄的陳子岩,又想起自己今日與安思予的一些猜測,如今再見到胡沛華,自然如仇敵見面,份外眼紅,卻只能死咬住唇,生生忍住心裡因看到他而生的怒火。
畢竟,那只是他們的揣測,沒見有實證。
畢竟,胡沛華剛剛救了她。
可她不說話,卻不表示胡沛華不知她心中所想。
看著商嬌兩眼冒火的表情,胡沛華似乎並不意外,只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自己因抱她飛逃而凌亂的衣服,唇邊漾出一絲戲謔的嘲意。
「既與過去了斷,便該斷得乾乾淨淨。更何況,那負心人已有妻室,他的妻子如今還為他懷著孩子……又有何值得你故地重遊,懷念之處?」
胡沛華看也不看商嬌,淡淡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