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屈辱
236、屈辱
面對商嬌嚴厲的盤問,常喜顯得有些心虛,她怯怯地低下頭,無措地絞著手中的帕子,囁嚅道:「我……我聽說太后薨了,想著太后畢竟乃睿王生母,我怕睿王……睿王難過,所以過來看看……」
一席話,她說得吞吞吐吐,卻聽得商嬌邪火直冒。
聽聽,這是什麼鬼話?
太后薨逝,睿王再是難過,關她常喜什麼事?
她不過一個丫環,一個下人而已!便連睿王的面也只見過一回,她憑什麼偷偷跑到王府去探望睿王?
更何況,她究竟知不知道,她這樣一人跑來睿王府外探頭探腦,若被戒備森嚴的侍衛抓住,或被巡城的禁軍逮住,會是如何的下場?
便是侍衛或禁軍知曉內情而放了她,她這樣一個未婚的平民女子,一個丫環而已,卻跑來尚在辦理喪事的王府外觀望,美其名曰關懷睿王……
這對她的名節會是什麼樣的損害?
想到這裡,商嬌真的氣不打一處來。看著常喜心虛的模樣,只覺得自己簡直就像一個憂心女兒早戀的母親般,為她操碎了心。
遂商嬌開口斥道:「睿王好不好,與你何干?常喜,你是什麼身份,睿王如何,何時由得你來關心?」
商嬌語氣頗重,令常喜聞言一愣,繼而臉色嘩的一下蒼白下來,杵在原地,一動不動,連絞手帕的動作也沒有了。
商嬌卻仍然怒氣沖沖,不管不顧地攥緊常喜的手,就想拉她離開:「真是的,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跟著在這裡添亂!」
她碎碎念著,腳步不停,只想趕緊將常喜帶回家去好好關起來。
看來這丫頭還真對睿王起了心了,商嬌想,看來回家后,她要儘快與黃辛談上一談。
她自己現在的情形,已經成了案上的魚肉,何時胡沁華想起她來,手起刀落,她便連命都沒了,如何還能保得了常喜平安?
更何況,睿王是什麼身份?他會瞧得上常喜這樣一個出身卑賤的丫頭嗎?
就算睿王真瞧上她了,若睿王日後自身難保,又如何善待得了她?
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痴心錯付的戲碼而已,最壞的結果,還有可能連命都丟掉!
商嬌覺得,若果真如此,常喜跟了黃辛,說不定還幸福一些。
至少,她只是一個平頭百姓,不會與皇家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有任何牽連,她可以有夫有子,可以得享天年,平安終老。
這對常喜來說,才應該是最大的幸福。
若黃辛真對常喜有意,她便可以趁早讓他來提了親,待常喜嫁了出去,她也就沒了牽挂。
屆時就算她死了,但常喜終歸有了歸宿,可以一輩子平安富足,她也算功德圓滿,對得起當初她跟著自己出生入死的情義了。
可她這邊廂死命的拉拽呢,常喜的腳卻像生了根似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也不知是她的話傷了常喜的心,還是常喜依然牽挂著睿王,總之她就倔在那裡,任憑商嬌如何,卻鐵了心的不走。
商嬌拉了幾下,見始終拽不動常喜,不免怒火油然,向常喜怒目而視:「常喜!」她大喝一聲,「你現在是想怎樣?如今連我這小姐也喚不動你了嗎?」
「……」常喜聞言紋絲不動,但面上卻慢慢浮起一絲憤懣與不滿的怒意,就這樣瞪著商嬌。
商嬌見她如此這般,知道她心底必然對自己不滿,終於壓抑不住胸中怒火,狠狠將她的手一甩。
「好!」她大喝一聲,「你不走,我走!」
說罷,她轉身便想往回走。
卻冷不防地,狠狠撞到身後一個寬闊的胸膛里。
那人一身縞素,裡面卻是玄鐵內甲,商嬌不察,正好撞在玄甲之上,只聽「哎呦」一聲痛呼,商嬌捂著鼻子,連連趔趄著後退了幾步。
待抬頭一看,眼前的人,虎背蜂腰,面若冰山,熬得血紅的眼中,隱隱透出疲憊悲傷之色,也正一眨不眨地看著她——不正是那萬年冰山牧流光是誰。
饒是商嬌先前一直想見睿王,但此時見了一直如同睿王影子般的牧流光的模樣,商嬌用腳趾想也能知道睿王肯定必不好過,遂心裡也打起鼓來,情不自禁地便想後撤,之後再找個合適的時機來跟王爺商量此事。
但現在的情況,牧流光已經發現了她,她若此時抽身離開,不進府去探望安慰一番睿王,反倒說不過去。
所以四目相覷間,商嬌便覺得說不出的尷尬。
正眼不是眼鼻不鼻的傻笑,素日里一向沉靜冷然的牧流光反倒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看著商嬌,理所當然地問:「商姑娘,你也是聽說了太后的事,來探望王爺的嗎?」
他無視常喜,卻直視著商嬌,眼底有一絲希望的亮光在閃耀。
商嬌臉皮抖了抖,莫名其妙地心虛了一下,「是……是啊!」邊說,邊如同作賊被人抓包一般,咧著嘴,笑得比哭還難看。
牧流光聽她沒有否認,心下立時欣慰。他點了點頭,有些乾裂的唇扯出一絲笑痕,啞聲道:「果然如此!也算王爺素日里沒有白疼姑娘一場。」
說罷,牧流光左臂一伸,做了個「請」的手勢,道:「既如此,姑娘便隨我走吧。」
「……」商嬌萬沒料到牧流光竟會相請於她,不免怔了一怔,看了看牧流光伸出的左臂,又扭頭看了看巷子對面,那些將王府圍得水泄不通的,前來探視的馬車,有些不自在地指了指,問道:「……現在?」
牧流光不會想帶她從這些停滿的馬車,滿滿一街的朝中重臣與家奴的眾目睽睽下,從王府正門而入吧?
這樣會不會太惹眼了一點?
牧流光顯然也知道商嬌在擔憂什麼,不慌不忙道:「姑娘放心隨我來便是。」
說罷,他轉身當前引路,便想將商嬌往小巷另一端的岔路上引。
商嬌自然只能悶不作聲地跟上牧流光。
常喜見狀,也一聲不吭,緊隨在商嬌身後,疾步跟上。
只走了幾步,牧流光聽腳步聲不對,轉頭一看,遂才似剛發現常喜一般地道:「常喜姑娘,你怎麼也來了?」
常喜正悶頭跟在商嬌後頭呢,此時被牧流光如此一問,一時怔然,「啊?我,我……」她邊說,邊扭頭看看商嬌,又看看牧流光,一臉不知所措的茫然。
商嬌自然知道常喜是想藉機入王府探視睿王的,但她一來並不喜常喜與睿王這樣身份的人有所交往,怕她被人嘲笑,也怕她誤了自己一生;二來她也從牧流光的話中聽出睿王除她之外,不欲見客的意思來,遂向牧流光笑道,「牧大哥莫怪,常喜只是陪我一同前來探望王爺而已。王爺既有吩咐,我這便喚她回去。」
說罷,商嬌轉過身去,向常喜狠狠瞪了一眼,輕斥道:「還不快回去!」說著,她朝常喜重重搖了搖頭,示意她趕緊離開。
常喜聽商嬌如此斥她,又見牧流光如此做派,立刻明白過來,面上便浮出無限委屈與屈辱的模樣,眼圈一紅,一泡眼淚便在眼中盈盈打轉。
「是,奴婢這便回去了。」她啞著聲音小聲答,向著牧流光與商嬌一福,腳下便一步一步的往後退,一直退……
退出一兩米開外,她猛然轉身,掩著臉飛快地跑走了。
直到再見不到常喜身影,商嬌這才搖搖頭,半是無奈半是不解地嘆息了一聲。
轉頭,她勉強向牧流光笑道:「牧大哥,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