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5、離花
465、離花
正怒目以對,劍拔弩張中,忽然,一陣腳步聲在兩人身後陡然響起。
「商嬌,商嬌!」劉恕揮舞著胖手,氣喘吁吁地朝著商嬌沖了過來。
剛剛還硝煙瀰漫*味四散的兩人,此時皆心中一驚,不約而同地收回了目光,彼此尬笑著地作笑談狀。
「商嬌,商嬌!劉恕再喊。
商嬌裝出一副才聽見的姿勢,轉過頭來,去看劉恕。
「劉管……劉公公,您這是找我有事兒嗎?」她笑著問。
劉恕由遠即近地朝她跑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就將她往回拖:「嘿,你這孩子,好不容易進宮來玩一趟,怎麼才觀完禮就走了呢?快快,隨我走,皇上還等著召見你呢!」
說著,劉絮也不管她願不願意,徑自地拉著她就走。
商嬌無奈地跟著劉恕且行且遠,卻扭過身去,看了爾朱禹一眼,投給他一個警示的眼神。
爾朱禹接收到她的眼神,卻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整個人,如同站在炙烈陽光下的一座冰雕,散發著陣陣陰冷的寒氣。
商嬌……
原來,你也不願助我。
既如此,那我就只能動用我的非常手段了。
我自不敢殺那個害我憫兒的人,與皇命公然對抗,向其復仇。
但我總有辦法,折磨得她生不如死!
思及此,爾朱禹劍眉一蹩,旋身即走。
另一廂,商嬌被劉恕拖著,過並不再往金殿而去,也不入內苑,反倒繞到一處曲徑通幽的小徑。
邊行,商嬌還在糾結著剛剛爾朱禹的話,心裡微微有些心驚,又有些害怕。
彷彿,會有什麼意料不到的事,又會發生一般。
轉瞬間,她又想起了一事,不由偏頭問劉恕:「劉公公,我剛剛聽爾朱將軍說,當日王爺入城之時,胡太后的禁軍曾將王爺的妻兒縛於城樓之上,要求王爺退兵……而王爺,則向他們舉起了箭?」
劉恕聞言,身體微微一抖。
他當然知道,商嬌所說的睿王的妻兒,是指的誰。
那個常喜,現在的常淑妃……到底,曾是商嬌身邊的人吶!
難怪她會過問。
劉恕立刻躬身笑著,回商嬌道:「商姑娘,此事實乃誤傳。你如今莫不知現在常夫人與小世子不僅毫髮無傷,還貴為妃位?小世子元宏也成了大皇子?
姑娘細想一下,當日攻城之時,千鈞一髮,胡太后卻以常夫人與小世子為質,妄圖令皇上撤兵,若王爺當時流露出一絲不忍之心,讓胡太后與守軍逮到把柄,恐怕常夫人與小世子方才是真正的危矣!
所以,皇上只能舉箭相向,向胡太后表示自己不甚在意妻兒性命,這方才逼得胡太后與小皇帝再無路可走,只得遜位獻降,落髮為尼。」
說到此處,劉恕又再三強調:「這是皇上的計謀,並非刻意不顧常夫人與小世子生死。請姑娘萬莫誤會了皇上啊!」
商嬌聽了劉恕的解釋,也覺得甚有道理,遂點頭不再追問。
此事就此揭過。
又行了很久,二人走到小徑盡頭,商嬌眼前豁然開闊。
卻見小徑盡頭,是一段短短的台階,台階之上,是一個高台。
而高台之上,則建了一座高高的瞭望台,兩邊台階延展其上,檐飛四角,古色古香,站於其上,可窺整個天都全貌。
而台階相拱處,則有一塊石碑,上面用紅漆端正的寫著三個大字:摘星樓,便應是瞭望台的名字。
正疑惑劉恕為何會帶她來此,卻向劉恕手持拂塵,向她一躬,腆笑道:「姑娘且上去吧。皇上在樓上等您。」就連語氣,也變得很是恭敬。
商嬌面色平靜,越過劉恕,拾階而上,一步一步地向上慢慢走去。
身後,紫色錦衣曳地,鋪展出一幅仙鶴祥雲的美麗畫卷,微風過處,披帛與衣角微動,襯得她的背影頗有些仙風道骨,欲乘風飄然而去的姿態。
終於,待她上得高台,一眼便看見遠處一個男子,頭戴著十二毓的冠冕,明黃綉著五爪金龍的衣袂翩飛著,正憑欄而立,遠眺著遠處盡在腳下的錦繡河山,氣度雍容,鷹眸深沉。
此時,他似乎聽到商嬌的腳步聲,轉過身來,看見站在不遠處的商嬌,方才尚還嚴肅深沉的臉上,立刻浮出一絲笑意。
他向她緩緩伸出手,眸中臉上,全是溫柔的笑意。
「嬌嬌,來。」竟連聲音,也是如此輕柔。絲毫不像一位剛剛登基,躊躇滿志,睥睨天下的君王。
商嬌臉上閃過一絲猶豫,卻瞬間不著痕迹地掩去。她款步上前,刻意避開他向她伸出手,走到他的面前站定。
「皇上才剛剛登基,正是政務最為繁忙之時。怎麼便有閑暇,邀我來此看風景?」她抬頭笑睨著他,問。
英宗皇帝卻並不理會她的話,只看著面前笑靨如花般的女子,淡淡掃了一眼她額頭上的那朵皎白的梨花。
伸出手去,輕輕一觸。狀似無意地輕聲問:「怎麼不描鳳凰?」
商嬌不料他開口竟會問及此事,不由一怔,情不由己地偏頭避開皇帝的手。
皇帝的手高舉在空中,不由一僵。雙眉立刻微微蹩起。原本溫和的眼眸,立刻染上一層慍色。
商嬌忙迎上他有幾分探究的目光,強笑道:「今日乃皇上登基大典,文武百官皆上殿參拜。商嬌一介賤籍商戶,又是一個年過三十,已無半點風韻的民家婦人,能受皇上所邀上殿觀禮,已是皇恩浩蕩,感恩不盡。又豈能再不知身份,在額上描龍畫鳳,授人以柄,無端地讓皇上受人指摘?倒是這梨花,素白淡雅,與世無爭,最符合今日的場合,也最符合小民的身份。」
「梨花?離花?」皇帝淡淡地咀嚼著商嬌的話,唇際便漾出一抹溫淡而苦澀的笑意,就連眼睛也變得悵然而迷離。
「嬌嬌可是在暗示我,你不願成鳳成凰,反倒有一日,終會離我而去?」他輕聲問。
商嬌聞言,心裡暗暗一驚。
沒有想到,他竟知她這麼深。她的小小心思,竟被他一眼識破。
但此刻的她,卻沒有在他面前承認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