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9、君言
489、君言
犀利的言語,狠心而絕情,如一柄利刃,一刀一刀,砍在元濬的心上。
立刻血花四濺,鮮血淋漓。
「為什麼?」元濬驚跳而起,不可置信地看著榻上的女子,「商嬌,為什麼?他是我的皇兒,卻也是你的孩子!」
「我的孩子?」
商嬌似聽到什麼好笑的笑話一般,冷笑一聲,慢慢地翻身坐起,瞪著元濬的眼中全是恨意。
「我的孩子,只有陳諾一人。我的夫君,也只有安思予一人而已。是你,十四年前殺了陳諾的父親,一手毀掉了我一生的幸福。又在十四年後,當我好不容易覓到真愛時,又殺掉了我的愛人!
還有葉傲天、周絮娘、王掌柜與高大嫂……我的親人,愛人,朋友……都死在你的手裡,你現在憑什麼要求我,要我為你生下屬於你的孽種?你不配!元濬,你不配!」
商嬌的話,字字似刀,句句如劍,元濬聽在耳中,心已碎為齏粉,再也拼湊不齊。
他只能強捺著心底沉痛,抑下眼中酸意,一步步上前,仔細打量著面前女子。
那張臉,明明那麼熟悉……
卻再不復當年那單純快樂的模樣。
那個滿身仇恨的女子,那個滿臉冷酷的女子,那個口口聲聲罵他「不配」的女子……
當真,還是他認識的商嬌么?
還是那個讓他傾盡半生心力,傾心以待,愛了一生一世的商嬌么?
曾經善良的她,連王府里一個家奴受了罰,都會為他心疼、自責,關心照料,贈銀相助……
卻為何如今面對他,面對自己腹中的孩子,卻要這麼殘忍而無情?
所以,元濬也紅了眼,居高臨下,咬牙切齒地道:「陳諾算什麼你的孩子?他是陳子岩與高小小兩個囚犯的孩子,當年若非我顧念你而將他保下,他現在早跟他爹娘一樣,爛成一灘肉泥了!
還有安思予,他算你什麼夫婿?你們成過親,拜過堂嗎?你們有婚書作準嗎?
還有你身邊那些污七八糟的朋友……那年被高氏牽累,全都鋃鐺入獄,若非我保全他們,他們也早就棄屍菜市了!可如今呢,卻全恩將仇報,反過頭來幫你逃離我……他們不該死嗎?
商嬌,我做錯了嗎?我做錯了什麼,你要如此折磨我?折磨我的孩兒……商嬌,他在你腹中,也是你的骨血,是你親生的孩兒啊!你怎麼能說不要他,就不要他?」
商嬌睨著元濬激動的表情,冷笑一聲:「你做錯了事,濫殺了那麼多的人,現在卻還在我面前強詞奪理,砌詞狡辯,元濬,你真的沒救了。」
說罷,她長嘆一聲,疲憊地闔上了眼。
「你走吧。我今日很累,懶得再和你分辨。孩子,我是斷斷不會留下的。我不會讓這個讓我憎惡的孽種,降臨到這個世界上。元濬,縱然你囚住了我,你也永遠不要指望,我會為你生下孩子,與你有開花結果的一日!」
「你敢!」聽了商嬌的話,元濬暴跳如雷。
他幾步衝到商嬌面前,伸手一把攫住她的下頷,迫她抬起頭來,看著自己。
咬牙切齒地道:「商嬌,不管你如何恨我,怨我,我都可以不管。但我告訴你,你腹中的孩子,是我元濬的骨肉,我絕不會允許你傷他分毫!」
商嬌聞言,在他掌下勾起一朵笑花,卻無比詭異。
「那元濬……我們拭目以待!畢竟,他現在在我的肚子里,鬼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說著,她一把打落他的手,就想要躺下休息。
卻又被元濬一把自被褥中撈起,大手攬住她細瘦的胳膊,幾乎要生生將她胳膊折斷。
元濬也笑,笑容中,多了一絲嗜血與殺意。
「好,很好。商嬌,那你就儘管試試吧。可你別忘了,除了天都,你在朱英鎮上的店鋪,還有,惜慈苑中的孩子們……」
「……元濬,你敢!」一聽元濬說及南秦州的分號,以及惜慈苑中的孩子,商嬌立刻著急了,她雙眼圓睜,朝著元濬怒吼。
看到商嬌著急的模樣,元濬的心裡又是一陣劇痛。
他點點頭,眼中泛淚,放開了她,恨聲道:「商嬌,你可以去憐惜別人,憐惜別人的孩子,為何卻獨獨不憐惜你我的孩子?他也是一條生命……你為何不憐惜他?」
商嬌別過頭去,悶不作聲。
手,卻緊攥著身下的被子,幾乎扭成一團。
元濬伸出手去,將商嬌的手輕柔地握住,用力一拉,將她攬入自己懷裡。
「嬌嬌,為我生下這個孩子吧……我愛你,也愛他。將來,若你生的是男孩兒,我會立他為太子,將我的一切都給他;若你生的是一個小公主,我也會是最慈愛的父親,給她最好的一切,將她寵成世間上最幸福的女人……嬌嬌,我會愛他,愛我們的孩子……嬌嬌,我知道你恨我,我也不指望你會原諒我曾經做下的一切……但我求你,為我生下他,好不好?」
如此情真意切,如此卑微的懇求。
商嬌在元濬的臂彎間,落下淚來。
「好……」她終於鬆了口。
聽到商嬌終於妥協,元濬欣喜若狂。
「嬌嬌……」
「可你要答應我兩個條件。」商嬌馬上又道。
「你說。」元濬急忙道。
商嬌道:「一,任何時候,不許你動我南秦州分鋪的任何人,藥局、酒樓、織坊……統統不許!更不許你碰惜慈苑的孩子們。」
元濬鄭重地點頭。
「我不是暴君,不會亂殺人。嬌嬌,只要你為我生下孩子,我自不會去傷害他們。」
商嬌點頭,又道:「二,我要你答應……」她直視著元濬的眼,堅定而冷酷地道,「我永遠只是一介民女,不會是皇上你的內命婦。」
話音一落,元濬臉色突變。
他猛地攫住商嬌的肩,心裡巨震,不可置信。
「嬌嬌,你在說什麼?你為我誕下皇兒,卻不願要我給你的名份?」
從此後,他的皇后,后妃,九嬪……
都不會是她?
沒有了這些正式冊封的名分,她甚至算不得他的女人!
元濬的心,突然涼透。
這個女人,這個女人……
在折磨著他,折磨著他的心哪!
元濬心灰若此,已不知該哭該笑。
「不要名份,不入後宮……你是要我們的孩子,從小便沒有母親嗎?」他悲哀而無奈地道,「不,我不能答應……嬌嬌,你只能待在我的後宮里,只能待在我身邊……」
商嬌面無表情,轉頭看向窗外,惆然而笑。
她點點頭,道:「我知道,你不會輕易放了我。所以,我不會乞求你放我離開這裡,尋覓自由……但是,冷宮總行吧?待我生完了孩子,你便將我移到那裡,任我一個人在那裡,自生自滅。這樣,我總不會離開你了,不是嗎?」
不離開?
卻自請入冷宮。
從此,一道宮牆,隔離他與她。
若非到死,不再相見。
商嬌,你非要這般報復我嗎?
我那麼愛你,我那麼愛你……
卻原來,只落得一個相思想望不相親的下場嗎?
元濬的淚突然落了下來。
他努力平復著自己的心緒,勉強自己鎮定下來。
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要穩住商嬌的情緒,保下她腹中的胎兒。
他的目光,游移到她平腹的小腹上。
那裡面,有他盼了許久,才盼來的小生命。
有著他與她的骨血的小生命。
他只能先保住他,才知再做下一步的安排。
未來還有這麼長的時日,他可以慢慢努力,打動她的心。
興許,商嬌十月懷胎,生下了他,便再也不會捨得離開他們父子。
思及此,他終於點頭,「好。」
見他終於點頭,商嬌臉色稍霽。
她微微偏頭,「君無戲言?」
「君無戲言。」他點頭應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