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錯

  在邊陲小鎮蓉城的一個驛站里人聲鼎沸,雖然這只是驛站附帶的一個小小的茶樓今天卻坐滿了人,有的人運氣好,點了碗茶就能有個位,而有的人來晚了就只能站在過道,人人都翹首盼望著今天的故事。

  這兩天來了個外鄉過路的說書先生。只見那先生年紀輕輕眉目乾淨,著一身青色儒衫,帶了一把仿紫檀木手柄的摺扇,不像個說書的倒像是個書生。他昨天帶來了故事的上半段就為茶樓吸引了大堆聽客,今天他正準備把接下來的說完。

  先生清清嗓子道,茶樓立刻就安靜了下來。

  「先為昨兒沒聽到的新客兒簡單的說一下上一回,請各位聽過的看官稍等片刻。

  且說在某朝某代有一個大官,原先家裡窮,爹死的早,老娘一個人帶他四處求學,這大官也是爭氣,年紀輕輕就中了這十里八鄉第一個舉人,自是每日賓客滿門。他原本書院的先生看好他,就把自己疼愛的大女兒嫁給了他,並資接納了他和老娘一起生活,只希望他以後飛黃騰達后不要忘本。

  這小姐出身書香門第,自是如花似玉,溫婉可人,和大官婚後一頭吟詩作對一頭舉案齊眉,正可謂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可這大官不能只局限於這一方天地,沉浸溫柔鄉不是長久之計,他開始繼續苦讀,妻子就在一旁日日為他紅袖添香,也算是一段佳話。冬去春來,到了大官該進京趕考的時候,老娘年紀大了不方便遠路,妻子就留在老家照顧婆婆,大官的岳父傾盡家產為他置辦了進京趕考的盤纏。一家人目送他上牛車,妻子也含淚和他告別。

  進京路途遙遠不說,大官還正巧遇到了流民和強盜,丟了盤纏一路乞討進京。還算他爭氣,就這樣的天險下還給他中了個進士,真可謂是苦盡甘來,光宗耀祖。這一次,他正巧還被吏部尚書家出門踏青的千金看上了。

  這麼說起來各位看官定會覺得俗套了,還請大家耐心聽完。

  說這這吏部尚書就以資助大官殿試的籌碼誘惑大官娶自己閨女,這大官自是不願意,說自己專心課業,多謝大人賞識云云。這尚書大人也不能強人所難,就叫自己姑娘出來見大官一面把話說清楚,這事也就這麼算了。結果這一見,大官還就真心喜歡上了知書達理的尚書小姐,轉頭就改了口,回了尚書大人說自己願意,自然又是一段天注良緣。

  可這原來的妻子怎麼辦。大官想等自己過了殿試在考慮也不遲。

  還真是上輩子積了常人無法企及的福,這大官一舉奪了探花,又得到了皇上的賞識,封了官。大官此時可以說是春風得意馬蹄急,一日看盡長安花。

  通報的人也到了大官老家,家人更是喜不自禁。隔天就準備一起入京。而原配夫人則是被眾人艷羨的對象,畢竟以後就是官太太了,誥命加身也是時間的問題,原配自是羞紅了臉。

  轉到京城這頭,大官也已經娶了尚書小姐做妻子,那頭的原配也來了信說全家已經往京城趕了,這可急壞了大官。走投無路下,他只得找尚書岳父說這個事,尚書一聽自然是勃然大怒,罵他想讓自己的女兒做側室絕無可能,真真當初是存了財狼虎豹之心才使局面如此混亂。大官碰了一頭灰回到了自己家,尚書小姐自然又是溫言軟語一陣勸慰,還說姐姐既然來了自己願意一起服侍夫君,大官大受感動。但還是礙於尚書的面子,大官深思熟慮后決定讓原配夫人當平妻,尚書小姐做正房。

  原配一家人歡歡喜喜進了京,發現自己只能做小,猶如晴天霹靂,但也無可奈何。

  後來這大官就享起了齊人之福,帶著兩個妻子住進了皇帝御賜的大宅。

  現且說著下一回。」

  說書先生喝了口水,潤了潤喉,接著道。

  「這兩個妻子相處並不盡人意,尚書小姐雖在大官面前溫柔可人,可由於出身頂級世家,骨子裡自是一派嬌生慣養的大小姐派頭,雖說面子上也從沒下過臉子,但這種自上而下的輕視還是惹得大官老娘和原配敢怒不敢言。再說這原配雖也算是出身書香,但肚子里的墨水比起尚書小姐只能說是九牛一毛,原也是小地方生養,自然舉手投足一股子小家子氣,自是和官越做越大的丈夫越來越沒有共同語言。

  大官心漸漸偏向了尚書小姐。

  這年還真巧了,大官家兩個夫人雙雙懷了身子。十個月後,兩個夫人又相隔一天前後生下了兩個女兒,大官一舉得了兩個千金,雖不是兒子但也是喜不自禁。

  然而這沒多久,原配夫人就在月子里香消玉損了。死前拉著大官的手求他好好照顧自己女兒,大官連連應聲,其實背地裡舒了口氣。

  又過了十多年,原配妻子的女兒被安排在府裡邊角花園的一棟綉樓里,十多年來雖沒餓著凍著,但也沒有任何人給予她基本的關心,就這麼養著。尚書小姐的女兒則是嬌養在閨中,一群丫鬟僕婦圍著,有最好的琴棋書畫的先生教著。按大官的打算,是想把女兒嫁入天家,而另一個則想著送給自己某個同僚做填房。

  又過了幾年尚書小姐的女兒嫁給了如日中天的親王,成了親王妃。而原配的女兒則嫁給了一個年紀能做她父親的男人做了填房。這天,自己女兒出嫁后回門,女兒撒嬌著說要和母親一起再睡一次,就差人回親王說自己留在娘家配一晚娘親。晚上尚書小姐幫女兒梳頭,女兒的頭髮黑又長,和自己到不太像,自己的頭髮略微捲曲,從小就特別羨慕頭髮黑直的人。尚書小姐說著說著就想起女兒小時候,還說到了自己第一次抱女兒時她身上那一朵梅花印。一邊想著就一遍懷念著當趣事告訴女兒。

  娘是不是記錯了,女兒身上一個胎記也沒有。

  女兒這麼答。

  尚書小姐如墜冰窟,趕忙拉起女兒要看她背後,果然,女兒的後背潔白如玉。

  在這之後她又做了很多調查,找到了原配夫人故去后新聘請的乳母,問她而小姐背後是不是有朵梅花,得到了乳母的答覆后,尚書小姐跌坐回凳子上。

  而另一個小姐奉父母之命嫁給了不愛的人,自是恨透了他們。尚書小姐多次喊她回來看看自己,她都沒有答應,並遣了人來說自己過得很好,就再也沒有過消息。

  幾個月後,悲憤欲絕的尚書小姐用白綾吊死在自己屋的房樑上。」

  先生把故事說了個囫圇之後,全場都安靜了下來。先生坐下喝了口水,就接著說了下去。

  「話說這當時原配知道自己死後那兩人定會對自己女兒不好,所以散盡了畢生積蓄賄賂了產婆,上演一出狸貓換太子,後面的結局大家也是能猜到的,嫁給老頭做填房的小姐就是尚書小姐的親生女兒。」

  故事很精彩,聽完以後眾人都沉默了一刻鐘,然後都叫起好來,都誇讚先生故事精彩,舌燦蓮花。先生但笑不語。

  而後茶樓老闆請說書先生留下來,自己願意重金聘請他,被先生微笑著拒絕了,道,自己只會說這一個故事。

  邊陲小鎮怎麼會知道京城裡發生的驚天大事呢。那頭遙遠的定京,死了個首輔夫人,死後沒多久,她的女兒醇親王妃在上香的路上被人劫殺。據傳那親生女兒在夫人死後得到了一份夫人的親筆信,看了之後泣不成聲,具體的內容,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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