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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陳旭逃過一劫

  過往的那一幕實在是太過驚悚,太過血腥了,不要說對一個當時只有十五歲的陳旭而言,就是現在他們三個旁聽的人都覺得毛骨悚然。

  撕咬活人,食人血肉,這哪裡是個人呀!簡直就是個魔鬼,食人魔鬼呀!

  十多分鐘后,陳旭才慢慢平靜了下來,繼續艱難地回憶著過往,也許是過往太過沉重,對於精神的消耗太大,陳旭每說一會,就需要停歇一會,否則難以繼續。

  「我跌坐在地上,就那樣傻傻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幕,我感覺自己的靈魂好像已經出竅了一樣,完全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我甚至都感覺不到自己的呼吸,如同冰雕一樣凍在了地上。時間過得很慢,很慢,每一秒都如同放慢了不知道多少倍一樣。我看見小桃在他手裡不停地發出一聲一聲低嗚,似乎在求饒,又似乎只是垂死前的無意識的悲鳴,聲音一聲比一聲低,最後徹底地消了音,可她的身子還不停地一顫一顫,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最終沒了動靜。

  我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一個鮮活的生命在我面前消失,可我卻依舊沒法動彈一下,我想去幫小桃,可是我,使盡了全身的力量,也沒能動彈一點,那一刻,我是懦弱無能的,是膽怯的,我已經被嚇破了膽。

  小桃的血把烏江的水都染黑了,烏壓壓一片。血的腥味引來了一群一群的魚,撲騰著,好歡快。我的鼻尖充斥著鮮血的腥味,多年來這味道一直殘留在我腦海里,導致我無論病得多嚴重,也從不會踏進醫院一步。因為,我一聞到血腥味,就忍不住嘔吐,一直吐到吐不出來,還會幹嘔,在醫院根本待不了。

  惡魔把沒了生息的小桃推進了烏江,引來了更多的魚,它們圍著屍骨還未涼的小桃,享受著美食,為了搶奪美食,它們上躥下跳,好不歡快。月光下,它們的肚皮時不時泛出銀白的光芒,是那麼刺人眼睛。從那以後,我沒有吃過一口魚肉,每每看到魚,我就想,它也許就是當年參與奪食的一員,它們的肚子里也許有著小桃的血肉,就算不是那裡面的一員,它也可能喝過沾染小桃鮮血的烏江水,思及此,我又如何能夠下咽呢?

  惡魔坐在江邊,看著小桃的身體被一群魚拖到了遠處,慢慢地沉了下去,然後自己也鑽進了烏江,游向遠處。

  跌坐在地上的我腦子一片混沌,無法思考,但我從心底里希望,惡魔不要再出來,最好跟小桃一起葬身於烏江,因為惡魔不該活在人世。

  可是,我的希望沒人聽到,老天爺也沒有聽到。五分鐘后,他出來了,臉上已經沒有了血跡,身上也沒有了血跡,就連烏江水也被流水沖淡了,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訴說著五分鐘前的那一幕是我在做夢一樣,只有鼻尖還殘留的血腥味告訴我,我不是在做夢,而是我正在噩夢中。

  惡魔脫下自己的衣服,擰乾了水,又穿上,所有的過程似乎都沒有覺察到我的存在一樣。

  可我心裡知道,惡魔看見我了,只要我逃,那一定跟小桃一樣的下場,我不敢寄希望於她是娜麗,能夠看在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份上,放過我。

  因為,我從看見他的那一刻,就感覺他不像是自己認識的那個娜麗。娜麗是柔和的,善良的,連小動物受一點點傷,她都會難過,又怎麼可能會做食人血肉,害人性命這麼沒有人性的事!打死我也不會相信。我跟娜麗相處了十五年,幾乎形影不離,不可能發現不了她的偽裝,所以眼前的人一定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天使般的娜麗,這是一個惡魔。惡魔做完這一切后,就不緊不慢地走向了我。

  我顫抖得如同篩漏一樣,呼吸都快停止了。我想開口求他放過自己,可是,我如同被上帝禁言了一樣,一個音節也發不出來,我當時絕望到了極點,看著他越走越近,已經有了等死的心,可我不想像小桃一樣死去。

  惡魔慢慢地走到我的面前,他的頭髮還在滴著水,一滴一滴,掉落在我抖動的腿上,即使是炎炎夏日的晚上,可那水滴卻如同冰雹一樣砸得我又寒又痛,強硬地刺激著我已經麻木的軀體。

  惡魔沒有直接動手殺我,而是站在我的面前,對我說:『陳旭,初次見面,受到驚嚇了吧!』

  我當時真的是一頭霧水呀,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麼,我跟娜麗已經認識十五年了,怎麼可能是初見見面呢?她的這張臉,我閉著眼睛也能摸出來,不可能是別人呀!雖然,我心裡也有了猜測,她不是我認識了十五年的那個李娜麗。

  惡魔張開了雙臂,擁抱著黑暗,開口說道:『我叫那文,是黑夜裡的保護神!誰都不可以欺負我的天使,誰欺負她,誰讓她難過,誰讓她傷心,我就讓誰下地獄。』

  我當時完全不知道做什麼反應,就一直傻坐在地上,聽他說完才明白,原來娜麗是一個雙重人格的人,正常時,她是女性,是李娜麗,溫和,柔美,可是一旦她受到強烈的刺激,就會激發出她的另一個人格,名叫那文,是男性呀,他會因為娜麗受到委屈而出現,夜晚的那文就是惡魔的化身,誰欺負了娜麗,他就會懲罰誰。小桃被他殺,不僅僅是因為她欺負了娜麗,還因為她有次夜晚上廁所,發現了陰沉沉的那文用樹枝抽打著她的衣服,當時她害怕躲了起來,可白天看到柔弱的娜麗,又忍不住說了出來,那文害怕小桃把他的存在告訴娜麗,所以先下手為強,直接將她毀了。」

  「所以,殺小桃的那個人叫那文?是李娜麗的第二人格?」

  「是,他是這麼說的。他還跟我說,『陳旭,你如果想要活命,就把今晚看到的一切都爛在肚子里,娜麗把你當成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姐姐,我不想她因為失去好朋友好姐妹而傷心,她原本就孤單,有你在,她會比較開心點,所以,我不會殺你,但是,我不希望娜麗知道我的存在,如果你試圖跟她說什麼,小桃的結局就是你的前車之鑒,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當時,我只能憑本能地不停地點頭,因為,我的喉嚨里如同被人掐住了一樣,發不出一點聲音。最終,我還是因為娜麗而逃過了一劫,我同時也知道,那文為了娜麗而存在,而娜麗卻並不知道那文的存在。

  惡魔那文說:『我守護著我的天使,我要我的天使純潔,美麗,單純,所有的黑暗都由我來承擔,她沒有必要知道這些黑暗。』

  從頭到尾,我沒有說出一個字,完全如同木偶人一樣,本能地聽著惡魔說話,不回應,不反駁,他也並不在意我的反應,只是自顧自說著。」

  三人都沒有插嘴,就靜靜等著陳旭時不時平復一下情緒後繼續。

  余鬥鬥整個人都快窩到林都懷裡了,這些血腥的事情,完全超出了她對人性的認知,她沒有想到,事情越來越複雜,居然發展到將二十年前的命案都牽扯出來了。

  此時,周大隊長正在路上,半小時前他收到了李陽朔發給他的錄音。陳旭裡面說的,讓他匪夷所思,他把一切彙報給了魏局長,魏局長也意識到案件的重大,當即讓他負責這起案件。

  得到局長的指示后,他立馬帶人趕往H市。

  「後來,惡魔那文站在月光下,對著烏江站了好一會,才說了句,『走吧,該回去睡覺了,女人不能熬夜,傷皮膚』。

  我如同機器人收到指令一樣,立馬爬了起來,跌跌撞撞跟著他回了屋,生怕慢一點就會被他拆卸地支離破碎。進屋后,他把衣服換下,讓我把濕衣服洗乾淨,晾好后再睡覺,然後自己就先睡了,睡前,他說了句,『陳旭,再跟你說一遍,你好好想清楚該怎麼做,做錯了,小桃就是你的下場。』這話從此成了我的噩夢。」

  我抖抖索索洗著那染著小桃鮮血的衣服,一遍又一遍,不知道打了多少遍肥皂,直到上面沒有一絲血跡才罷休。衣服是洗乾淨了,可是我的手上卻從此沾染了小桃的鮮血,雖無形,卻真真實實沾染了,無論怎麼洗都在也洗不幹凈。

  晾完衣服后,我就爬上了床,瑟瑟發抖了一個晚上,明明是炎炎夏日,我卻如同在數九寒天一樣,徹骨冰冷,蓋著被子都不能讓我有一絲暖意。

  第二天,我病了,一連三天,我都是渾渾噩噩的,一直做著噩夢。可是,即使重複做著相同的噩夢,即使我已經高燒地腦子都快燒糊塗了,我依舊記得惡魔那文的警告,腦子越糊塗,這警告越清晰,跟刻在腦子裡一樣,我死死咬緊牙關,沒有透露出一個字。

  那三天,我偶爾也會清醒一下下,都會看到娜麗一直在細心地照顧我,我的眼淚就不停地流,為我自己流,為慘死的小桃流,也為身附魔鬼卻不自知的娜麗流。

  我的淚大滴大滴地流,娜麗不知道我為什麼哭,以為我哪裡不舒服,一直不停地喊趙阿姨過來,還堅持要送我去醫院,可那時的福利院多窮呀,沒有資助,靠社會上那一點點的捐贈,能給大夥一口飯吃就已經不錯了,哪還有閑錢去醫院,沒有辦法,趙阿姨跟娜麗兩人只能不停替我換冷毛巾,強行降溫。

  等我再醒來,已經是三天後了。我走出房間里透氣,發現院里來了不少警察。娜麗悄悄跟我說,小桃偷溜出去玩,結果一直沒有回來,已經三天了,院長報警了,現在警察正在尋找。

  那時的娜麗也因為小桃失蹤而著急,她已經忘記三天前小桃對她的挑釁,一門心思擔心小桃的安危。我當時已經清醒,我看得出來,那時的娜麗是真心為小桃擔心,那感情沒有參雜一絲雜質。

  說真的,我實在是不明白,為什麼天使要跟惡魔共存,為什麼天使如此善良,為什麼惡魔那麼兇殘,如此極端的兩個人,為什麼會集在一人之身,這是多麼殘忍的一件事,這對善良的娜麗來說是多麼殘忍的一件事,她如果知道,一定會崩潰。」

  是呀,不要說陳旭不明白,即使坐著旁聽的三人也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

  屋內的幾人都被陳旭的訴說給震驚了,久久不能言語。陳旭略顯粗重急促的呼吸聲成了屋內唯一的聲響。

  「咚咚咚」,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這個有些凝重的氛圍,把籠罩在幾人心上沉重的罩子給打破了。

  「應該是鵬哥過來了,我去開門看看。」李陽朔最先反應過來,他站了起來往門口走去。

  「鵬哥!」果然是周大隊長一行過來了。

  「小子,到底怎麼回事?」周大隊長一進來就嚷嚷。

  「一會你先聽下錄音,就明白了。」李陽朔把周大隊長以及手下領了進來。

  「陳阿姨,這是重案組的周之鵬周大隊長。」

  「你好,我是陳旭。」陳旭有些局促地站了起來。

  「請坐,你們繼續,繼續,我們一起聽就好。」周大隊長讓陳旭坐下。

  為了讓周大隊長跟上節奏,余鬥鬥給陳旭續了杯奶茶,讓她緩一緩,回憶掩埋在心底二十年的驚恐往事,對她的精力消耗非常大。這不到半小時的時間,就已經臉色蒼白,嘴唇發青,即使空調開的呼呼地,可陳旭依舊滿頭大汗,如同剛剛從桑拿房裡出來的一樣。

  趁著周大隊長他們聽錄音的時間,她拿了件浴衣,讓陳旭去洗了個熱水澡,一來是因為她身上的T恤已經濕透了,再穿著容易生病,二來洗個熱水澡能緩解一下她緊張的神經,後面還有話要說,一直綳著太辛苦。

  陳旭休整的時間,周大隊長帶著他的隊友聽完的錄音,也是半響沒有說話,不過,終究還是重案組的,雖說震驚,但還是要比余鬥鬥林都他們接受的要快。

  大家準備就緒后,陳旭就繼續往下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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