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神裁
「畢里弗教士，真的很久很久不見了。」莫里昂端起一杯白葡萄酒，向著畢里弗致敬，他斜眼看了一下畢里弗的斷臂，說道，「這些年，你一定發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畢里弗沒有去動桌上的葡萄酒，說道：「請給我一杯清水。」
「適量的飲酒能夠安穩一個人的精神，這對於神職人員與施法者們都很重要。」莫里昂輕抿了一口酒，放下高腳杯，雙手交錯放在腿上說，「這些年北方戰局都已經穩定了，足夠的奴隸使得一切都踏上了正軌，百廢待興，教廷也處在忙碌的時段。畢里弗教士你回來的恰是時候。能給我講一講這些年你去了哪裡么？」
畢里弗開始講述這二十三年的見聞，前十年所見的人間醜惡疾苦並沒有讓眼前這位紅衣大主教有一絲表情的變化，但當他講到他挽救了一個強大的木靈族群，並幫助他們合攏了魔巢裂縫，並且教導他們信仰光暗之主時，這位波瀾不驚的紅衣大主教忍不住驚嘆道：「真是了不起的功績。」
「他們都是非常虔誠的信徒，我相信我神已經接納了他們，我的弟子已經能夠施展神術了。」畢里弗有些忐忑地說，「我希望教廷能夠承認他們的信徒身份，在他們的家園中我已經建立了教堂。」
「一個純潔的靈魂，一群淳樸虔誠而又強大的信徒。」莫里昂激動地站了起來，「我們當然得接納他們，神靈的喜悅會讓我們受用不盡。」
畢里弗長舒了口氣，他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
莫里昂左右踱步，問道：「如何找到他們呢？他們在綠野之森哪裡？」
「我可以為同僚們引路。」畢里弗當然樂意木靈們早日得到教廷的承認。
「畢里弗教士，你已經二十三年沒有見過你的弟弟和你的老師了，他們已經思念你很久了。去見見他們吧。」莫里昂說，「這樣，你為我們畫一張地圖，我會早日派人前去，讓他們早日回歸神的懷抱。」
「那就麻煩閣下了。」畢里弗不疑有它，當即允諾了下來。
他連夜畫了地圖，交給了莫里昂大主教。
這一晚，畢里弗睡得無比安心。
第二天起床，正當畢里弗打算前往伊索卡城的教廷總部去見一見弟弟卡索與老師時，他突然間想起應該交給莫里昂一件信物，木靈們並不是那麼信任外人。
可當他去尋找莫里昂時，卻被告知主教大人已經啟程。
畢里弗只好要了一匹角馬，向著北方的綠野之森趕去，不過很不幸，大主教的隊伍行路非常的快，畢里弗並沒有在進入綠野之森前和莫里昂大主教碰面。
經過幾個月的趕路，他終於進入了綠野之森，這一次他滿是激動。
伊爾莎肯定想不到這麼快就能見到我。
他按照記憶前往自己建造的教堂走去，但卻在路上，他看到了幾位神職人員正在砍伐樹木。
那是……木靈的伴生樹？！
畢里弗的笑容僵住了，他怒不可遏地上前制止：「你們在幹什麼？！」
「畢里弗教士，我們在執行公務。」神職人員不冷不淡地回答道。
「這些樹不能砍！為什麼沒有人來制止你們，木靈們呢？莫里昂閣下呢？」畢里弗近乎是咆哮了出來。
「莫里昂大人在您建造的那座教堂里，如果想要找他請向前走。」
畢里弗發了瘋似地向教堂跑去，這一路上他碰到了無數神情冷漠地教廷軍人，一如他在北方戰場見到的那樣，麻木、冷血。
只是引領木靈回歸教廷，為什麼會出現教廷軍隊？
畢里弗心中升起了不好的感覺，但他來不及顧，他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向著教堂跑去，但當他靠近教堂門口時，他聽到了凄厲的哭聲。
這個聲音帶著稚嫩，熟悉無比。
這是……伊爾莎！
「抱歉，畢里弗教士，您不能進去。」守門的教廷軍將畢里弗攔了下來，「沒有莫里昂大人的命令，任何人不能靠近。」
畢里弗眼睛充血，怒喝道：「滾開！」
他施展神術神聖衝擊，將阻攔他的教廷軍彈開，作為一位史詩大祭司，在場的並沒有人能夠攔下他。
他重重地推開了教廷的大門，卻看到莫里昂赤裸著身子，下體聳動，而在他的身下，稚嫩的伊爾莎同樣赤裸，一聲聲凄厲地哭泣著。
畢里弗感覺眼前一黑，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去，他癱軟地跪倒在了地上。
莫里昂注意到了畢里弗，但是並沒有停下動作，反而露出享受的微笑：「真是純潔的靈魂，畢里弗教士你說的一點也沒錯。當我獻上這個靈魂后，神的喜悅將讓你我受用不盡。」
「為——什——么？」畢里弗嘶吼著，他的聲音變得沙啞，眼中滿是苦痛悔恨的淚水。
他不敢去看，他怕看到伊爾莎怨恨的眼神、無助的眼神、仇視的眼神……
還有，絕望的眼神。
「哦，為什麼？」莫里昂停下了聳動，他彷彿聽到了非常好笑的笑話，大笑了起來，「畢里弗教士，這就是我們的主最喜歡的呀，一個純潔的、絕望的、充滿怨氣的靈魂，還有什麼更棒的么？」
「其他的木靈們呢？你們把他們怎麼樣了？」
「唔，他們確實是木靈中非常優秀的族群，斬殺他們確實讓我費了不少人手。」莫里昂微笑著，「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神靈收穫了讓他滿意的靈魂，我們收穫了這些珍貴的木材。尤其是那個叫阿納斯的木靈，他的伴生樹竟然是傳說中的藍痕晶樹。」
「阿納斯，阿納斯……」畢里弗失神地輕聲低喃，眼前浮現出那個總是彬彬有禮的英俊木靈首領，想著他爽朗的笑容，想著自己與他的友誼。
「啊！」畢里弗捂著耳朵，凄厲地叫了起來，不停地用頭撞著地面。
過了好久，畢里弗從地上爬了起來，他怨恨地毒視著莫里昂：「你違背了神的教義，你這個異教徒。你在曲解著一切，莫里昂，你將被神靈打入煉獄。」
莫里昂站起來，他盯著畢里弗，一字一句道：「畢里弗，就像是曾經你我爭辯的那樣，曲解教義的人，是你。」
「不可能！」畢里弗怒吼著。
莫里昂彎腰從眼神空洞的伊爾莎手上取那副信仰鐐銬，這個動作引起了原本已經形同死人的伊爾莎的反抗，她死死地護住自己的手腕間。
這個動作讓畢里弗心中絞痛難忍，緊咬著下唇，甚至咬下了自己下唇的一塊肉，鮮血直流。
莫里昂用力地掰開伊爾莎的手指，甚至掰斷了幾根，引起她的一聲慘叫，然後他吃力地解下信仰鐐銬，將它扔向畢里弗，說道：「果然對於我而言，它太沉重了。但是，畢里弗，曾經唯一能夠輕鬆戴起它的人，現在的你是否還能夠戴起它？」
畢里弗顫抖著手，他跪伏在地上，緩緩地伸向他戴了近乎一生的鐐銬，觸及它熟悉的表面。
但是……他已經拿不起這幅鐐銬了。
「怎麼會這樣？不可能，這不可能……」畢里弗瞪大了眼睛，搖著頭，不聽低聲重複著，他不肯相信自己再也拿不起信仰鐐銬的事實。
「認清楚事實吧，畢里弗，你的信仰已經出現了偏差。」
「這不可能！」畢里弗歇斯底里地吼著。
「那你可敢和我請神靈裁決？！」莫里昂冷哼道。
他抱起赤裸的伊爾莎，將她放上了祭壇。
「不，你不能獻祭她！」畢里弗驚恐地跑過去，卻有一層看不見的結界阻攔住了他。他瘋狂地施展著自己掌握的神術，可是如何能打破實力遠超過他、僅差一線便能跨入聖域的莫里昂所設的結界。
「住手，莫里昂！我叫你住手！」畢里弗眼睛充滿了血絲，不停地吼叫著。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吾主，偉大的光暗之神啊，請您降下意志。」
一股強大無比的意志降臨，神的目光注視在了這裡。
莫里昂狀似瘋狂，大聲道：「獻上最為純潔的靈魂，請您裁決！」
強大的意志開始席捲，伊爾莎的身體浮起到半空中，化作星星點點，最終消失不見。
一股強大的神聖力量開始降下，落在了莫里昂的身上，莫里昂無比舒爽地發出一聲呻吟，身上的氣息猛地一漲，他竟然跨出了那一步，達到了聖域。
竟然……真的降下神恩了？
畢里弗跪在地上，獃獃地看著這一切，口中失語呢喃：「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他的信仰開始出現裂縫，他的虔誠開始動搖。
「啊啊啊啊啊啊！」他發出凄厲地叫喊，「神吶，您放棄您的信徒了嗎？」
原本已經消散的意志開始重新凝聚，莫里昂感覺到了神靈更大的喜悅。
「神吶，究竟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神靈啊，我究竟為什麼要信奉你？」
「難道這就是神靈嗎？」
畢里弗體內的神聖力量開始消散，他的身體開始蔓延出黑霧，恐怖的黑暗力量在他體內新生。
莫里昂大驚失色：「神墮，畢里弗竟然神墮了！」
就在這時，莫里昂聆聽到了神靈喜悅的聲音：「一個正在墮落的虔誠靈魂，完美的實驗品，完美的靈魂。」
一隻由光暗兩種力量構成的巨手憑空出現，抓起了畢里弗，然後消散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