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人傀何在
「臭小子，他們現在說的事雖然與你無關，不過這人傀始終是個麻煩，人傀之術為人不喜我倒是知道，沒想到你們這裡竟然把它當成禁術，按說這人傀可是神修者的重寶，難怪來了這麼久，神修者都罕有見到，此術被禁，神修儼然缺胳膊少腿。」火元兒輕聲慢語，卻不知陳素心中早已焦躁，他現在正在懊喪之中，早知人傀會引來這麼大的麻煩，他剛剛便應該親自出手，拼盡全力，應當也能接下秦風那一招，可是現在悔之晚矣，「哎，這都怪我，事先沒有弄明白，不成想竟給宋家惹來了這麼大的麻煩。」
「那你打算怎麼做？」火元兒沉吟了一陣，它想看看陳素的態度，陳素便又輕嘆一聲，「這件事，我想一力承擔，跟他們說明，這人傀是我個人之物，而我與宋家也沒有任何關係，追究的話，讓他們儘管找我就是了。」
「愚蠢！」聽到這，火元兒怒斥一聲，「你以為你這麼說，他們就會信么？一來你是代宋家出戰，二來他們本就是要找宋家的麻煩，你只不過是撞在了這個節骨眼上，但是這道人傀確實讓宋家理虧，可眼下並不是意氣用事就能解決問題。」
「那你說怎麼辦？我們總不能什麼都不做，就這樣看著別人替我們擔責任？」雖然答應了宋珈彤，陳素不敢有什麼動作，但是他的心裡一直在暗自盤算，如果肖瓊等人真的一直追著這人傀不放的話，他絕不會就這麼沉默下去。
「辦法么，也不是沒有，不過卻是有一些危險。」
「哦？」陳素微微凝眉，危險，他還真的不怕，「那你說說，我們應該怎麼辦。」
火元兒靜默了數息，「他們既然是沖著人傀而來，那麼如果楊勁不是人傀，此事是不是就會不攻自解？」聽了這話，陳素覺得非常有道理，可是楊勁已經被他煉化，明明就是一道人傀，「火元，別停啊，你接著往下說。」
「他們既然篤定了楊勁是一道人傀，那麼只要楊勁有自己的意識，直白的說，他只需開口說一句話，他是人傀之事便瞬間化成泡影，尋常的神修者煉製人傀，第一件事就是抹滅其意志，以防人傀反噬或者在煉製的過程中人傀自殺，你倒好，機緣巧合之下，不但遇到了瘋狂的楊勁，竟還可以將他的意識封存在天書之中，如果現在你將他的意識還魂歸殼，我想這人傀之說也就成了子虛烏有。」
「就這麼簡單？」陳素甚至有些難以置信，雖然當初在煉化楊勁之時他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不過這也並沒有什麼危險可言，如今讓楊勁回魂，應該更簡單一些。想不到火元兒竟是一聲冷笑，「簡單？這其中的兇險之處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明，你聽著，楊勁為你所煉化，意識恢復之後，他第一件事就是要對你出手，以你現在的修為，恢復楊勁的意識必然消耗極大，甚至可能會耗盡全部的精神力，而我與滅生水的力量也所剩不多，你覺得憑你現在的元力修為，能抵擋一名丹元境大圓滿的高手么？當然，你也可以請在場的人幫忙，不過如此一來，再想收回楊勁的意識便絕無可能。」
「那楊勁會怎樣？」陳素急忙問道，火元冷冷的答道：「其實也不會怎樣，他意識不全已經瘋癲，我想他八成會被瘋狂支配，戰鬥到力盡而死，或者被人出手擊殺。」聽火元兒說完，陳素的神情不禁一黯，如此說來，楊勁豈不是只有死路一條，可憐的老人，陳素的心中頓時有些不忍，「火元，難道就沒有什麼解救之法么？」
「有，解救之法就是你頂住他的攻擊，重新再將其煉化。」
「呼！」陳素隨即倒吸了一口冷氣，看來這件事對他來說的確是兇險非常，不過倒是值得一試，「火元……」
「好了，不要說了。」火元兒惋惜的嘆了一聲，「我知道你是倔牛，打定主意誰也不能讓你回頭，放心，我會幫你，不過此時我的力量也不剩多少，好在剛剛你吸納了一股子木氣，現在我將它用吞焱煉化，以木生火，應該能助你抵擋一陣，不過能不能堅持到煉化楊勁，我可就不敢說了。」
「謝了！」陳素重重的說了一聲，這麼久以來，火元兒倒是處處在幫他排憂解難，誰知陳素鄭重的道謝卻引來火元兒不屑的一啐，「少跟我說的這麼肉麻，這股木氣是我借你的，記住，以後你得百倍還我！」
陳素嘿嘿一笑，「好！這是我欠你的，我知道你晉身三階需要百道木氣。」說罷，他提動精神力，照著火元兒的方法，在大夢生死訣之側將楊勁的意識驅趕出來。
……
雖然已經年深日久，但是與肖家的恩怨被宋仙瑜樁樁道出，越說得明白，肖瓊這城主臉上越覺得無光，一旦被眾人知道了內幕，恐怕也會影響他這城主的威嚴。
「宋仙瑜，任憑你巧舌如簧，宋家煉化人傀之事你卻是抵賴不掉！」肖瓊惱羞成怒，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跡，「單憑這一點，我身為城主，就可以拿你們宋家治罪，看看到時候你還能不能這樣義正詞嚴，北柱國府又能否饒你們這使用禁術之罪？」
「哼！人傀之術又如何？」宋仙瑜雙瞳中寒芒一閃，三十年來，她也算為素妍維護了肖瓊三十年，肖瓊卻處處與宋家做對，她自問沒什麼對不起肖家之處，所以此刻心中竟生出了一抹狠意，交出陳素雖然能委曲求全，卻使宋家落個不義之名，眼下不如跟肖瓊掙個魚死網破，看北柱國府又能怎樣。
正在這劍拔弩張之際，楊勁的喉嚨中突然發出了一聲低鳴，「嘶！」緊接著他的瞳孔中透出了一抹混沌，渾濁不明，如煙如霧，「吼！」隨即便是一聲響徹雲霄的長嘯。
楊勁嘯聲過後，不禁滿場震驚，尤其是宋仙瑜跟肖秉乾，他們二人之前已經確定這楊勁是一副人傀，被消去了意識，可是此刻，這突然變化的氣息雖然略顯遲滯，但是確實實實在在的人，而不是別人的傀儡！宋仙瑜不敢相信，又以精神力探測了一下，心中著實驚訝不已，人傀竟真的還有意識，不過所有的變化根本逃不過老太婆的神識，陳素的精神力突然間變得空空蕩蕩，看來她之前的感應也沒有錯，這確實是一道陳素的人傀，只不過不知道此刻他是用了什麼辦法恢復了人傀的意識，這樣一來，人傀之說竟不攻自破。
肖瓊雙眉緊皺，看著氣息有些起伏的楊勁，此人雖然形容蒼老，修為卻是絲毫不在自己之下，尤其是後來那一聲長嘯，混雜著內元，震得人雙耳發聵，人傀，怎麼突然有了意識？肖瓊的神情疑惑夾雜這驚慌，活了六十年，這種事甚至是第一次聽說，沒了人傀，他好像一下子矮了三分。
陳素警惕的目光先是看了楊勁一眼，隨手拍了兩枚天香丸入口，而後按照火元兒所教，開口道：「諸位，其實他並不是什麼人傀，只是在衝擊舍尊境時身解失敗，所幸沒有當場身隕，恰巧被晚輩遇到，晚輩不忍心見他走火入魔力竭而死，枉費了一生修為，所以才以精神力將其意識暫時鎮壓在了身體之內，而剛剛他的意識反彈，晚輩鎮壓不住，這才被他從辟空中躥了出來，不成想攪鬧了比武之會……」陳素說得頭頭是道，宋珈彤甚至都忘了自己剛剛對陳素的叮囑，若不是宋仙瑜先前以精神力探明，恐怕也會對這謊話深信不疑，不過現在雖然老太太清楚是怎麼回事，心中也不由得暗暗折服於陳素的機靈。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陳素急匆匆的將火元兒的話逐句重複出來，此時的楊勁氣息已經變得狂暴不已，他知道，人傀即將「蘇醒」了，而天香丸在腹內融化，溫暖的氣息也湧入了丹田，飽提內元目不轉睛的盯著楊勁。猛然間，楊勁的頭顱倏地一轉，也同樣死死的看向了陳素，瞳孔中殺意刺破混沌，雙眸微凝，身軀竟如風一般掠了過去，恢復瘋狂意識的楊勁竟比人傀時更有殺傷力。
陳素腳尖在地上一點，身形飛速後退，同時雙臂揮動，火元兒也在此刻毫無保留的將那道已被煉化成火氣的能量送出。然而丹元境大圓滿的楊勁畢竟曾經觸及了舍尊的境界，速度之快彷彿穿越空間，陳素眼見差距之大難以彌補，情急之下好在火元提醒，他雙掌向前一推，吞焱隨手而出。
嘭！驚天巨響，鼎身震顫，吞焱不愧為異界奇物中排名第十五的存在，竟接下了楊勁瘋狂的一擊，雖然如此，吞焱還是倒飛而出，撞向陳素，好在楊勁的攻勢因此一緩。
事出突然，一切不過是電光火石之間，連宋珈彤都來不及反應，不過好在有老太太宋仙瑜在，她一見情況不妙，口中輕吐了一聲「秘殺絕」，恐怕在場眾人之中也只有她具備這個能耐，數十丈的距離，穿梭而過，正好出現在陳素的身前，枯掌探出，穩穩的接住了橫飛過來的吞焱，巨大的衝擊力讓老太太把腳下的青石都踩成了齏粉，不過她卻並未後退半步。陳素驚得一身冷汗，光是這一下恐怕就夠他受的。
「姑祖奶奶。」陳素感激的叫了一聲，老太太並未回頭，聲音也不大，卻是由衷的贊道：「臭小子，做的好，不枉姑祖奶奶疼你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