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 狡屍
莫吉城城主府內大殿前寬闊的廣場之上，秦百川等人在瘋狂的舞動著，腰臀處誇張的動作像著了魔一般，幾乎每個人的眼眸中都只能看見渾濁的眼白，沒有一丁點兒神采，而在稍遠處那些修為更差一點的人們有些甚至已經隱約可見嘴角處滲出的零星血沫，只怕用不了多久，元氣的逆行衝擊便會徹底要了他們的命，可嘆這些人原本是為祝壽而來，現在卻要橫死於此。
「該死的骷髏！」宋哲元厲聲怒喝，原來在幾輪尋常的攻擊之後，那白骨屍傀不但絲毫未損，反而還晃晃悠悠的以一對骨爪在宋哲元左肩上抓了一下，灰布衣衫被撕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其下隱約可見一條淺淺的傷疤。數十年來，宋哲元自打晉入到煉斗境以後，還不曾如此狼狽過，也怪先前他自毀修為時心急了一點，這才埋下了暗傷，加之屍傀詭異，未及留神又被其有機可乘，隨著時間流逝，情況變得越來越糟。
「先祖！」宋仙瑜等人見先祖負傷，俱都擔心起來，宋哲元在他們心中乃是超然的存在，不單因為眾人的生命皆源於此，這位先祖的威名以及影響力也讓整個家族受用百年。誰知今日先祖剛一出關便被牽連受累，實在是晚輩不孝。宋仙瑜試著催動內元想出手幫忙，可是再三努力之後，仍然是力不從心，珈彤、宋彥等人身子更是軟的像爛泥一般，如果不是互相攙扶著，恐怕都站不起來，「我們剛剛應該都是中了肖秉亁的攻擊。」宋仙瑜看到眾人疑惑的目光之後輕聲說道。
「姑祖奶奶！」宋珈彤滿臉愁容，目光所及之處，一派群魔亂舞，待轉過目光發現陳素時，她的心不由得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只見陳素仍然雙眸緊閉，看樣子是昏迷未醒，珈彤掙扎了一下，想湊過身去，歪歪扭扭的好半晌才挪到了陳素身前，咬著牙將纖纖玉手搭在陳素的臉頰上撫摸了一下，並未發現異樣，納悶的開口道：「我們大家都已經沒事了，怎麼陳素他還是不醒？」
宋義愁眉緊縮，「姑奶奶，這是怎麼回事，跟先祖撕斗的白骨又是什麼東西？」
宋仙瑜緩緩的搖了搖頭，她也說不清楚，「老身不知，不過隱約記得我們好像是中了肖秉亁的幻術，按說這個傢伙並不曾修鍊精神力，這其中的原因我也說不清楚。」
……
「九陽神罰！」宋哲元終於是按捺不住，即便有傷在身，強行催動精神力發出最強殺招會傷及修為，可是白骨屍傀實在難纏，短短的片刻之內，已然兩番落入險境，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他也感覺到力量在漸漸流失，如果不馬上停下來調息的話，恐怕四十年的生死關就要化為泡影，所以隨著宋哲元雙掌合什，九道由精神力凝聚的劍光出現在他的背後，每道劍影大約三尺有餘，凌空懸挂，繞成了一圈，催動了劍光，宋哲元的氣息瞬間變得虛浮起來。而在此刻，宋仙瑜等人嚴肅的目光也都盯在了先祖身上，他們知道，如果先祖這一擊不成，接下來恐怕就會一潰千里。
「前途未卜，一旦有什麼不測，我去支援先祖，宋彥、珈彤你們帶著陳素趕緊離開，銷金窟內的禁地應該能夠一避。」宋仙瑜沉聲說道，隨即蒼老的身軀緩緩挺起，就是這麼個簡單的動作已使得老太太額頭上沁出了細密的汗珠，心中暗暗尋思著，肖秉亁也不過就與自己元力修為相若，怎麼竟然能讓滿院近千人不知不覺間陷入幻術，而且這幻術的威力竟還如此之強？
「姑奶奶！」宋彥的聲音飽含悲戚，宋仙瑜艱難的回頭安慰道：「彥兒，你身為一庄之主，如果我跟先祖全都命喪此處的話，你就帶著族人們遠赴北疆，永遠不要回來，咱們這些年來攢下的財物足夠百年用度。」
「姑姑！」宋玉羅神情黯淡，知道眼下的情況緊急，與兩位族老相互扶持著，「我們三人留下來陪你，讓宋彥他們走。」
宋仙瑜慘然一笑，「你們留下來只是徒增傷亡而已，玉羅，多年來，姑姑知道你心中怪我偏向玉凱，是姑姑對不起你。」說罷，老太太轉過頭去，艱難的邁著步子走向宋哲元，頭也不回的說道：「趕緊走，晚了怕就來不及了。」宋玉羅與兩位族老想要跟上，雙腿卻有千鈞之重，又被宋仙瑜一聲怒斥，這才不知所措的站在了原地。
便在此時，宋哲元驅使著一道劍光射向了白骨屍傀，而那屍傀的下頜處也不斷的發出咔咔的咬合聲，晃動著一雙骨爪抓向了宋哲元。
嗤！劍光穿胸而過，正中之前宋哲元在肖秉亁胸前留下的那一處骨洞，九陽神罰乃是宋哲元的絕技，精神力被催動時已經生出了一股極淡的陽氣，正是地陰屍氣的剋制，無奈宋哲元已經受傷，十成威力發揮不了三成，所以那劍光雖然將白骨胸前灼成了一片焦黑，卻並不能壓制陰氣。森白的骷髏頭低下去，用那並沒有眼珠的骨窩對準了自己的胸口，彷彿看見了一片焦黑，惱得下頜沉沉張開，重重的咬了一下，而後發了狂樣沖向宋哲元。
宋哲元也感覺到自己因為負傷之故，並不能發揮九陽神罰的威力，不由得心中一嘆，天命如此，非人力可禳，自己閉生死關四十年，卻在出關之日身死！頓時一股悲涼之意湧上心頭，消沉之際，卻見宋仙瑜正蹣跚著緩緩接近，而那屍傀也瘋狂的沖向自己，這才響起數名子孫的性命繫於自身，不由得氣血上涌，雙眸一凝，精元催動，背後尚余的那八道劍光竟不知不覺間凝實了許多。宋哲元自打開創此招以來，還不曾以六道劍光對敵，如今同時催動八道，對精神力的消耗自是極大。
「去！」宋哲元雙指點出，八道劍光齊顫，嚶嚶的傳出渴血之音，隨即劍鋒掉轉，悉數對準了屍傀。嗖！嗖！嗖！銀光閃動，八道劍光分別射向屍傀頭、肩、腹、四肢八處要害，劍光射來，屍傀似有所覺，身形微滯，又低頭向著自己胸前的焦黑掃了一下，不過片刻后還是繼續沖了上去。
咔！眨眼間八道劍光釘在了屍傀之上，肩、肘、膝分中六劍，屍傀的腹部已無血肉，劍光則穿在了他的脊椎之上，最後一道劍光也不偏不倚的射入了口中，如果不是第一劍穿胸而過，九陽神罰便會首次聚於一身，只可惜威力只有三成。
咯吱！屍傀原本活動的下頜被劍光卡住，動彈不得，六大關節鎖死，頓時失去了行動的自由，右腿骨僵直的向前一邁，不能彎曲，整副骨架便向著前方撲倒，而與劍光接觸之處，焦黑逐漸擴散開來，屍傀終於趴在地上不動了。
見此情景，宋哲元才稍稍鬆了一口氣，宋仙瑜等人的心情也為之一緩，看來白骨已經被先祖制服。宋哲元目光向四周看了看，雖然此處並不是修鍊之所，然而情況緊急，東方也已經露出了魚肚白，他緩緩的盤坐下來，斂氣凝神，必須儘快調息體內紊亂的元氣才行，不然的話，真元逆行，他這百年修為就要毀於一旦。
宋仙瑜緩行到先祖身旁，知道後者調息內元，靜立在側不敢打擾。這時宋彥等人也內心稍安，先祖畢竟是身負煉斗與雙極的絕世修為，看來已經將白骨解決，他們也就不用再急著離開，宋珈彤則是焦急的扶著仍然雙眸緊閉的陳素，不知他發生了什麼事情，不敢妄動。
「唧唧！」距離宋哲元斂神調息也不過就是一盞茶的功夫，廣場四周突然響起了輕微而尖銳的叫聲，寂靜的黎明，聲音傳播極遠，直透重霄之上。這聲音響過卻讓宋仙瑜等人身軀一震，就像是被閃電擊中，宋彥忙不迭的抬起雙手捂住腦袋，那唧唧的聲音卻在耳膜處久久不散。
「陳素！」宋珈彤突然聲嘶力竭的吼了一聲，因為在她的瞳孔中，陳素毫無表情的臉龐漸漸失去了血色，肌肉也在飛速的萎縮，陳素緊閉的雙眸卻裂開了一條細線，血紅的舌頭探出在乾癟的唇上一抹，咔哧一下向著珈彤咬去。「啊！」宋珈彤驚呼失聲，嚇得花容失色，身形後退才感到渾身虛弱無比，提不起一絲氣力，只能任由身軀向後跌倒，重重的摔在地上，再抬眼去看陳素時，後者卻一如之前雙眸緊閉，臉頰潤紅。
「幻覺？」宋珈彤頓時覺悟，可是屍傀的幻術剛剛應該已經被解了啊，怎麼自己又出現了幻覺？潛意識下向著那副趴在地上的白骨望去，骷髏仍是一動不動，難道是餘力未去？
正在這時，只聽身旁接連傳來噗通聲，宋珈彤看見父親、二叔、族老等人相繼跌倒在地，一個個就像陷入了熟睡一樣沉眠在地。「爹！」珈彤雙唇顫了一下，聲音卻是幾不可聞，她這才發覺，自己的神識好像被與身體剝離了一般，正在失去控制。
咕嘎，趴在地上的骷髏頭突然彈了一下，隨即那幾處已經變成了焦黑之色無法動彈的關節顫抖，咯吱吱的發出響聲，八道劍光的力量也因為宋哲元入靜而飛速消散。
「還真是陰魂不散！」宋仙瑜見此變故雙眉緊皺，眼下先祖已經閉入沉關，一時半刻難以轉醒，強行將他喚醒的話，恐怕性命堪憂，而這裡除了自己之外，珈彤等人又盡數跌在地上，看樣子屍傀早就算到了這種情況，而剛剛它不過是裝樣騙過先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