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 天沖
旭日初升,白骨屍傀失了陰氣終於是支撐不住,癱在了地上,只有那下頜骨仍舊不甘心的咧開,作嚙人之狀。黎明時,一陣晨風拂過,陳素竟覺得雙頰涼颼颼的,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功德圓滿!」腦海中響起了天沖低沉的聲音,聽得出其語氣中的興奮。微風掃過白骨之時,突然打了一個旋,森白的骨骼竟隨風化作了塵埃,向遠處飄去,陳素不由得一愕,生死悠悠,原來如此短暫。
愣了一瞬,陳素斂神進入黃庭之內,此時天沖正負手而立,火元兒手捧著楊勁,一副嚴肅的表情,小心翼翼的盯著天沖,陳素的身影顯出,對著天沖恭恭敬敬的俯身拱手,「多謝天沖前輩仗義相助,晚輩不勝感激。」
天沖微笑著擺擺手,「罷了,你不怪我覬覦金光神卷,我們之間也算是扯平,不過有一件事老夫倒是要來問你,濟隱自打給了你虛魘之核后,他人去了哪裡?」
陳素凝眉回憶著當時的情況,自己跟濟隱先生提及了天玄族、天衡族之後,對方的情緒就變得十分激動,而且濟隱與天沖之間的恩怨,也被他提起了一些,如今見到了天沖,陳素自然要如實相告,便將當日所發生的事情,詳詳細細講述了一遍。
天沖聽罷暗自點頭,沉吟道:「如此說來,濟隱是因為天衡族的沒落所以才離開了洪池廢墟,他的目的應該就是去找我報仇了。這樣的話,他少不了要給本尊惹些麻煩,奇怪的是,我怎麼偏偏就感覺不到本尊的氣息呢?」
火元兒在一旁聽見天沖小聲嘟囔,忍不住噗嗤一笑,「莫說你那本尊只是區區煉斗境,就算是踏破玄靈,恐怕你也無從感應。」
「啊?」天沖陡然一皺眉,這才想起火元兒也跟自己一般是道分身,而且它的本尊級別似乎也是不低,納悶道:「吞天火,你這話裡有話啊?」
火元兒把頭一昂,反倒閉口不言了,天沖無奈,只好轉過頭去問陳素,「小友,這是怎麼一回事?」
陳素輕嘆了一聲,「天沖前輩,此事說來話長,我們現在其實是身處異界之中,所以你才無法感應到本尊的存在。」
「異界?」天沖瞬間瞪大了眼睛,似乎想起了什麼,看了看生死訣,目光隨即緊緊的盯在了其下的符印之上,語氣開始轉冷,「老夫早該想到的,說,你們跟地尊是什麼關係?」
火元兒一見情況不對悄悄的護在了陳素身前,朗聲道:「我們與地尊並無關係,也不知道你說的地尊是什麼人。」
天沖一陣大笑,「笑話,既然能進入異界,必然是通過異界之門,你們敢說自己跟地尊沒有關係?那麼老夫倒要問問,此物又從何而來?」說著,地尊伸手一指那天玄印,迫於生死訣之力,他倒是沒敢伸手抓上去。
火元兒斜瞟了一眼天玄印,陳素想要開口卻被它攔下,問天沖道:「你識得此物?」
「哼!」天沖不屑的一嗤,「若非提及異界,老夫或許還不會多想,不過天玄九印乃上古神器九寶玲瓏融合滅世浮屠所化,為修者夢寐以求之寶,地尊更是為了它造下無數殺孽,如今你們懷著天玄印來到異界,怕是另有所圖?」天沖的語氣中蒙著一層冰寒的殺意,再不像之前那樣嘻頑,「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火元兒猶豫了一下,回頭看看陳素,二人目光相觸,陳素重重的點了點頭,向前一步對著天沖說道:「天沖前輩您有所不知,其實晚輩本就是這裡人。」
天沖鼻翼一顫,「我也曾聽先師講過,天主當時將九道天玄印分給了天地間九位頂尖強者掌控,並讓他們盟誓永遠守護符印,而他本人卻帶著一個叫做楔子的東西去了異界,只因沒有這楔子便無法重鑄九寶玲瓏與滅世浮屠,天地間沒有這兩樣神器也就不會再出現滅世強者。」說到這天沖冰冷的眼神盯著陳素,似乎要把後者內心看透,「直到地尊違背誓言,誅殺天玄印的守護者奪取符印,創立異界之門,一場天地浩劫便又要重新降臨!」
「說!你們與地尊到底是什麼關係,這天玄印又是從何而來?」天沖的雙拳緩緩握起,一股強悍的氣息也逐漸的從他的身體內散逸出來,「天玄印各有掌控之人,每道符印都代表著一位至尊強者,你的謊話是絕對騙不了老夫的。」
陳素知道,天沖此時已然動了真氣,如果再不將事情解釋清楚的話,恐怕誤會更深,可是一時之間,真是不知該從何說起,「前輩,至於我是哪裡人,稍後再跟您解釋,不過這天玄印確實乃是受了一位前輩所託,此人自稱子逍遙。」
「子逍遙?」天沖聞聽頓時雙眉倒豎,怒不可遏,大喝一聲,揮拳搗向陳素,元力噴薄,威勢竟強過尋常的舍尊境高手,眼下在陳素的黃庭之內,火元兒自然不敢貿然出手,陳素也沒想到天沖的反應會如此強烈,當時愣了,天沖見陳素髮呆,一聲冷笑,毫不留情的攻向對方面門,「還敢說自己與地尊無關,這下說漏嘴了?」
嘭!天沖憤怒的一拳正中陳素鼻樑,不過好在他及時收力,陳素又只是一道精神虛影,身軀隨著拳風倒飛出三丈有餘,摔落在虛空之中,卻未見傷勢,天沖這才惡狠狠的吼道:「今天你要不給老夫說清楚,我定滅了你這助惡為虐之人!」
陳素掙扎著從虛空爬起來,雖然沒有傷勢,但鼻樑處那股酸疼卻直入骨髓,顫巍巍的哼道:「前輩,你怎麼也不聽我把話說完就動手了?」
見到陳素這痛極流涕的樣子,火元兒反倒忍不住哈哈大笑,幸災樂禍道:「該,我早就說這老頭子不是什麼好人,你偏要不聽,這下吃虧了不是?」
「哼!」天沖大怒,「我看你才不是好人,不對,你根本就不是人!狡猾的性靈,你們到這來是不是為了尋找楔子?」天沖面色鐵青,厲聲質問道。
天沖此時惡狠狠的模樣,反倒讓火元兒對他生出了一絲好感,搖搖頭,和顏悅色的解釋道:「老頭子,你誤會了,我們雖然是受了子逍遙所託,卻並不是為了尋找什麼楔子,而是將天玄印帶到一個地尊永遠都找不到的地方。」
「什麼?」天沖竟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側著腦袋怒道:「哼,你休想騙我,子逍遙乃是地尊四大弟子之一,修為強橫,出手狠毒,不知有多少高手死在了他們手上,而且其中一位天玄印的掌控者,南冥居士便是被他們四人聯手圍攻而死。」
「南冥居士?」火元兒突然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卻又想不起來,索性搖搖頭,平靜的說道:「我們根本就沒有必要騙你,子逍遙偷取了這道天玄印,藏身在一位守護者所開闢的空間之內,後來被長自在跟慕容無敵找到,恰逢我們前去洞府尋寶,他便以天玄印相托,將我們送到了這裡來。」
「哈哈哈!」天沖放聲大笑,「你自以為編得天衣無縫,可是剛剛為什麼他又說自己本就是這異界之人?」
「這?」火元兒一滯,回頭看著陳素,「這就只能問他自己了。」
此時陳素已經來到了火元兒背後,鼻樑處仍舊酸疼不已,「天沖前輩,這其中確實有許多隱情,請您先不要動手,聽我細細道來……」陳素這才將事情原由一一道出,自己如何家破人亡墜身異界,歷經留沙、青岩兩城,如何結識木賢等人,後來又受青岩王之託大漠尋寶,陰差陽錯之下被子逍遙送回了這裡。
天沖聽完,沉嘆了一聲,「如此說來,這裡真的就是異界了?」
火元兒嘲弄的一笑,「那還能有假?難道你以為我們會冒著生命危險編故事逗你玩?」
「哼!」天沖怒哼一聲,「實不相瞞,先師也是一位天玄印的守護者,卻早已被地尊所害,所以如果你們是地尊的人,於公於私,老夫都絕不會對你們手下留情。」
「原來是這樣。」陳素痛苦的揉著自己的鼻樑,天沖的脾氣也太暴躁了些,不過這嫉惡如仇的性子倒也有趣,「天沖前輩,那麼接下來,您有何打算?」
「打算?」天沖皺眉想了一下,「如果你不嫌棄的話,老夫願意助你一同保護天玄印不被地尊所得,必要的時候,便是讓我捨命相護,也在所不辭。」
「嘿嘿!」火元兒蔑笑出聲,剛剛就是這個老頭子差點沒一拳把陳素打死,「老頭子,說什麼捨命相護?你不過是一道分身而已,說不定哪天你的本尊一個不高興就把你收了回去呢,而且剛剛對他出手的,正是你?」
「呸!」天沖對著火元兒惱怒的一啐,「老夫可不同於尋常的分身,當年我在洪宗問天瀑創造**幻境,便將虛魘之核封在了魂玉之中,同時一縷精魂也被鎖在其內。」
「對了!」陳素突然想起,難怪當時濟隱先生送給自己的乃是一塊薄薄的漆黑玉片,並不是現在的樣子,「玉片是什麼時候變成了一團黑光的?」
天沖淡淡的一笑,「濟隱自然不屑於修鍊老夫的能耐,所以他根本就沒有在意這渾天至寶,倒是你這個娃娃極有緣分,也罷。」天沖說著,手中又托出了那團黑光,向著陳素一拋,「既然已經被你得到了,老夫就成人之美。」
陳素接住黑光,頓時有一股晦澀蒼莽的信息傳入了他的腦海之中,又聽天沖繼續說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此時陳素的眼前彷彿緩緩的生出了一棵蒼天巨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