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一十
秦珫等人去不多時,便有人相繼返回,初時蘭婆以極境修為彈壓,大家還不敢頂撞,不過隨著人越來越多,怨言愈盛,蘭婆這一雙眼雖然盲了,耳卻不聾,心亦不瞎,知道群情激奮會是什麼後果,畢竟眾家都有親人在內,哪個能不擔心?她一個老太婆孤身守住門口,就難怪大家怨聲四起,但有小姐吩咐,她可是寧死也不會退後半步。
宋仙瑜看看太陽已經逐漸西斜,角門處早堵得水泄不通,招呼陳素道:「孩子,你之前說的快則三、五日,可是屬實?」
陳素環顧四周,這個時間乃是火元兒與天沖一齊說出的,他們既然識得地陰屍氣,應該就不會有錯,「回姑祖奶奶的話,這個時間應該不會有變。」
宋仙瑜沉吟著,三五日的時間實在是久了點。兩位族老因為剛剛陳素無意衝撞之故多有不忿之心,外加後者在他們眼中不過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孩子,宋仙瑜竟然開口詢問,心中難免有些不服,「姑姑,陳公子雖然天賦不俗,可是這件事,恐怕他說的並不准確?」
宋仙瑜眉頭一皺,並未做聲,不搭話便以為他們不會再說下去,這二人畢竟也是族老的身份,不過宋玉羅三人共事多年,而且眼下這件事至關緊要,也不得不開口表態,「姑姑,玉珅二人所慮不無道理,陳公子說他們三五日才能醒來,怕是會誤了大事,可是為什麼我們……?」宋玉羅回頭看了眾人一眼,這也是他與另外兩位族老納悶的事情,「就無需三五日的時間呢?」
「我當然也希望他們現在就醒。」宋仙瑜轉過身來,目光灼灼的盯著宋玉羅,「不過有件事難道你們不曾發現?現在清醒的,可全是咱們宋家的人。」
「難道是因為先祖?」兩位族老眼中閃過一抹激動的光芒,心中想著也只有先祖那樣的修為才能讓他們不被幻術所害。
「可是為什麼珈彤她?」宋玉羅仍舊不安心,看了看仍被陳素扶著的宋珈彤,心中頓時有一種不大好的預感。
宋仙瑜瞟了一眼過去,陳素似乎正刻意的跟珈彤保持著距離,看起來有些彆扭,宋彥等人神元未復,照顧昏迷未醒的珈彤自然也就成了他的責任,可此時他倒是尷尬無比,心中不時的就會想起先前的事情。
「珈彤?她並不是因為幻術,她的幻術比你們幾人解得都要早,現在只不過是虛脫罷了。」宋仙瑜解釋道,宋玉羅三人頓感驚愕,就連宋彥、宋義也有些難以置信,可是這話從宋仙瑜口中說出來,他們便無法反駁,只聽宋仙瑜繼續說道:「咱們宋家人現在能夠保持清醒,全賴陳素之功,所以他的話,你們不必懷疑。」
「啊?」三位族老眼睛瞬間瞪得老大,「難道不是先祖?」
宋仙瑜搖了搖頭,轉過身去,「此事不必再提,你們只需記得,陳素是咱們宋家的恩人就是了,他的話,老身相信。」說罷,老太太也不理族老們怪異的目光,提了提內元,輕聲道:「蘭兒!」
蘭婆身形一顫,即便她身負極境的修為,可若是角門外這些人硬闖進來,她還真不知該如何處置,總不能就出手殺人?蘭婆並不是那心狠手辣的人。所以此時小姐喊她,蘭婆回過頭去,以灰白的眼瞳尋找著,精神力擴散過來,虛幻的景象呈現在腦海之中,口中小聲嘟囔了一下,「小姐?」
宋仙瑜低低的「嗯」了一聲,隨即蘭婆身形一閃,讓開角門,外邊的人群便像是絕了堤的洪水一般瘋狂的沖了進來,踩踏聲,嘶嚷聲不絕於耳,其中也夾雜著怒罵聲。
宋仙瑜見狀暗提神元,額角上也沁出了一層晶瑩的汗珠,隨即老太太低喝一聲,右掌向著地面一拍,數十丈外的角門前頓時升起了一道無形的屏障,擁擠的人們撞在屏障之上,眼前分明無物,卻就是不能前進半分,熙攘的人群一下子安靜了許多,這般手段,任誰都看得出來絕不一般,除非是丹元境的修為,否則休想進得一步。
「老身宋仙瑜!」低沉的嗓音在廣場上空回蕩著,宋仙瑜的名頭雖然已經三十年不曾出現,可是在莫吉城仍然具備著一種震懾力,「肖瓊殘虐,已經不堪為莫吉之主,老身今日合族人之力驅之,無奈其叔肖秉亁竟以旁門左道害大家陷入幻術之中,宋家不才,卻願意挑重擔為己任,只不過廣場之上有近千人,如果你們只是這樣沒頭緒的,極易傷害到別人,我想無論是誰也不願意看到親人遭難?」宋仙瑜的聲音被精神力加持,就像是在個人的耳畔處響起,「所以老身覺得,除非大家商議出一個妥善的辦法,否則還是不要這麼多人一同進來的好。」
眼看著親人就昏迷在眼前卻是不能靠近,眾人頗有微詞,無奈宋仙瑜以壁障控住角門,誰也前進不得。這時秦珫引著一位耄耋老者擠進了人群,眾人見到這位老者多有避讓,秦珫在先,終於擠過人群來到近前,老者隔著壁障遠遠的對著宋仙瑜一拱手,「老朽秦裕,有禮了!」
「秦裕?」宋仙瑜思量片刻,記憶中恍惚有這麼一個人物,袍袖輕撩,壁障洞開,老秦裕一俯身從那裡鑽了進來。宋仙瑜的神元頂多也就恢復了四成,並非秦裕無法破開壁障,只是來時秦珫已經將事情的大概稟明,故此秦裕已然有了準備。待秦裕進入壁障,其後有人想跟著進來,被蘭婆阻住,不得已又悻悻的退了出去,一雙眼看向蘭婆時早已憤恨不已。
秦裕進到壁障之內,舉目四望,一片狼藉,秦家的子弟多數癱倒在席間,只有秦百川帶同三小橫躺在廣場上,看來在昏迷之前曾經與人對峙,秦裕一拱手,尊稱道:「宋前輩,秦家這幾個不爭氣的後輩乃是來為城主祝壽的,如今卻為何是這般?」宋、秦兩家近年來關係不慕,秦裕是知道的,所以說話時態度雖然恭敬,卻也暗帶機鋒。
宋仙瑜心中暗笑,若非威脅未解,需要整合莫吉城內眾家族的力量,否則以秦家跟肖瓊的關係,第一個就不能放過你們。不過此時還是客氣的答道:「勞動秦先生,仙瑜心中實在過意不去,只是茲事體大,如果不請到眾人商議一番,恐怕不少家族要因此而生仇。」
秦裕點了點頭,知道宋仙瑜所問非所答,也就不再開口,接下來先是去察看秦百川等人,除了昏迷不醒之外倒是沒有其他,心也就稍稍放寬了些。
正在此時,角門處哄聲又起,孟家七長老,寧家總管等人相繼到來,前後片刻,已經有十幾人在壁障外等著,宋仙瑜看看已經差不多,正色道:「眾位,並非老身蠻橫,只是先前閑雜人等太多,為保眾人不再受傷,也是迫不得已,現在老身退去屏障,還望眾主事之人能夠約束子弟,不要妄自近前,以免場面混亂,傷及無辜。」宋仙瑜說罷,大袖一甩,那壁障頓時消散。
幾大家族的主事人約束了手下,眾人相約上前,此時這幾大家族的人到了,整個角門之前也就被他們佔據,旁人更是難以近前,這幾人紛紛來到各家祝壽時的席位之間,眼前親人昏迷不醒,任憑如何呼喚只是如沉睡了一般。稍久之後,大家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一位唐姓的主事急中生智,偷偷的對著角門處的族人使了一個眼色,四名中年漢子鑽出人群,不聲不響的走向席位之間。
宋仙瑜見了,面色陰沉,卻並未說話,唐家並不是什麼大家族,近年來極力攀附巴結肖瓊,倒也得了一些好處,眼見宋仙瑜不做聲,那唐姓主事膽子更大了些,舉手招呼四名手下動作快些,那四人得了命令一路小跑到近前,主事吩咐他們抬了族長等人先行離去。
有了唐家的例子,不少家族紛紛效仿,宋仙瑜只是冷眼旁觀,老秦裕四下里看了看,秦百川四人身在廣場,他不敢輕動,剛剛秦珫回報時已經把宋仙瑜的話一字一句的帶到,猶豫片刻,最終對著宋仙瑜恭敬道:「宋前輩,不知我能否……」秦裕欲言又止,向四周看著那些來回走動的人們。
宋仙瑜只等著有人開口,秦裕這一問正是時機,老太太冷笑著點了點頭,隨即道:「大家只要守著秩序不傷害旁人,大可以將各自的親人抬回去,只是有一點,老身要把醜話講在前面。」宋仙瑜的聲音仍舊平淡得如一池秋水,「大家所中的乃是肖秉亁以旁門左道所施之幻術,並非簡單昏迷而已,實乃神元受制,如果在這個期間妄自挪動,極易傷及神智,所以大家如果不擔心他們醒來以後變作痴傻的話,請隨意。」
「危言聳聽!」唐姓主事最先讓手下人入場,如果宋仙瑜說的是真的,等他們族長醒來的時候變成傻子,那麼他豈不是難辭其咎?
「哈哈哈!」宋仙瑜一聲冷笑,隨即目光瞟向那名主事,精神力暗動,此人只覺心頭一緊,壓力頓生,便聽宋仙瑜說道:「若非我宋家先祖出關,只怕他們沒一人能活到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