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還原從前
竇扣站在台階下看了看上方寫著的登陽堂牌匾,記得上次送湯的弟子告知凌央在祁山的居所好像就是這個名,她一路跟來,應該准沒錯。
挺安靜的大院子,一個人影都見不到,想想也是,今日有白事,各院弟子都在處理雜事,怎可能就凌央一個人住在這。
竇扣邊走上台階邊在心裡琢磨著等下要怎麼開口,可是越想越覺得不對,她又沒做什麼對不起凌央的事,為什麼要扭扭捏捏的?她來是想把兩個人的關係還原到從前,一如剛遇見時那般,所以是來勸凌央不要再對她有其他心思,可是要怎麼勸?總不能說自己有喜歡的人了,說了肯定會被問是誰,這不給自己挖坑跳么。
正當竇扣腦袋裡的思緒卷得像麻花,突然從身後傳來男聲:「弟子見過師叔。」她轉過身看向聲音的主人,她記得他,剛來那天住進靜思居,桓翁損了兩個弟子幾句,這人是其中那個臉色不太好的,看來氣度修得不怎樣。
竇扣點頭禮貌一笑,「你叫明亦。」
「想不到師叔記得弟子。」明亦走上前來,對著竇扣又行了一禮,接著把竇扣從頭到腳打量了一圈,道:「近日來天寒地凍,師叔穿得有些單薄,過十日便要比試收徒了,染了風寒可不好。」
竇扣一聽風寒兩字,便想到那碗被人做了手腳的驅寒湯,還不知是何人與她過不去。但眼下不宜打草驚蛇只得若無其事道:「你師傅命人送了些驅寒的湯品過來,倒是有心。」
「師叔按時喝了就好,回頭我讓了真送一些乾梅子過去解解苦澀。」
「了真是誰?」
「回師叔,了真是給您送湯的那個弟子。」
竇扣眉眼上挑,「你知道是誰給我送的湯。」
明亦倒是沉穩不亂,「師傅讓弟子督促廚房的雜事,所以人手都是由弟子安排的。」
「那……你可知是何人熬的湯?」
明亦料不到竇扣會如此問,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隨即恢復常態,「廚房的葯食都是由名叫李大忠的弟子調配。」他偷偷看了一眼竇扣的氣色,似乎並無礙,難道是了真送過去的湯都讓她給倒了?如果真是這樣,為何她發現了卻無動靜,還誇讚師傅有心。還有一個可能就是這丫頭身體太好,得加大劑量才行。
明亦臉上的表情一絲都沒逃過竇扣的眼睛,不過還不宜把事情說得太明顯,於是她故作輕鬆,呵呵笑道:「那得要好好去感謝人家才行,這幾日多虧他的湯,如此寒冷的天都不覺得冷了,精神還格外好。」
明亦暗自鬆了一口氣,原來真是他想多,只是一個傻裡傻氣的小丫頭而已,於是轉開話題問道:「師叔來此有何事嗎?」
竇扣突然覺得明亦不簡單,這次的毒湯事件,他已在懷疑名冊,於是不想告知她來此的目的,誰知道會不會給凌央帶來什麼麻煩。
「噢,我就隨便逛逛,看這裡風景獨好,就進來觀摩觀摩。」
明亦尷尬一笑,心裡嘀咕:風景好?這登陽堂的園子雖大,可園藝算得上是祁山最單調的,這小丫頭睜眼說瞎話倒是自然,不知在隱瞞什麼。
竇扣說完觀摩二字,作勢把眼前的園子望了一圈,難怪明亦臉上的表情如此尷尬,這裡真的毫無風景可言。
正當她再想找個理由圓得更自然的時候,凌央從堂內走出,行至竇扣身側,面無表情地朝她行了一禮,「弟子見過師叔,師叔若有話問弟子,可傳人來喚,不必親自來此。」
凌央自是不清楚明亦所為,也不懂竇扣在遮掩什麼,一早就看到竇扣尾隨而至,便猜到了那位剛回山的師叔公是何方高人。
自竇扣在西海拒絕了他的心意后,他始終無法釋然,也不知今後該以什麼樣的身份面對她,所以一直隱在門后聽兩人的對話,小丫頭還是那樣,說謊都不打草稿,倒是給了他一個台階出去相見。
凌央隨即又給明亦行禮,「師兄好。」
明亦一聽,話中有話啊,便笑道:「原來師弟和師叔是舊識,那明亦便不打擾二位敘舊了。」說完轉身出了園子。
明亦剛出園子,轉個角,向路過的一名弟子招了招手,「你去喚了真來見我。」
那弟子難為道:「剛巧我去找了真拿上次他借我的東西,廚房,卧房,練功園尋了個遍都不見人,後來聽李大忠說他去了後山老耗子住的那個山洞。」
明亦納悶,「老耗子的地方又不是隨便能找到的,他何以能去?可有問為何要去?」
「我問過李大忠,他也不清楚。」
「好了,沒事了,你去忙吧。」
再看園內,待不相干之人離去,凌央臉上恭敬的表情瞬間凝結成霜,他冷眼看著竇扣,語氣也失去了該有的尊敬,「跟著我幹嘛?」
「你就讓你的師叔在門外站著?」
凌央不削,「師叔?哼,祁山沒你想的那麼簡單,坐不坐得穩師叔的位子,扣不扣得起師叔的帽子,可不是這幾日就能定了的。」
「但至少今日我還是你師叔。」
凌央啞口。
「師叔向你討杯茶水總可以吧。」竇扣知道凌央心裡在氣她,可感情的事,如何勉強得來,一如敖吟對他,難道他不該感同身受嗎?
凌央服軟,把竇扣領進堂內,兩人對坐於偏廳,他倒了杯茶遞到竇扣面前仍口氣不好道:「午時會有弟子回堂休憩,你只有半個時辰,想說什麼說就是。」
「你從什麼時候喜歡我的?」竇扣直戳重點,反正剛在門外想了半天也不知如何鋪墊言辭,乾脆就開門見山得了。
凌央蹙眉,「不要問這些沒意義的!」
「怎會沒意義?把話說開了才知道癥結所在不是?」
「好!」凌央突然神色肅然,「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問你,我哪裡不好?你怎會不喜歡我?家世顯赫,師承名門,儀錶堂堂,為人風趣,對你也算不錯,去陰山時又助過你,我實難想出我為何得不到你的傾慕。」
「這……」聽到凌央如此質問,竇扣笑得尷尬至極,她無奈短嘆,「你人真的很好,只是我對你……除了好友之情實無他意。」
「那是因為你心裡另有其人!」上次在青漠庄神秘道長不知是何人,看竇扣的樣子確實有蹊蹺,礙於師傅讓他無需再問,便不得而知了。不過凌央更懷疑嗜鬯,兩人朝夕相處,嗜鬯長相不凡,對竇扣照顧有加,難道真被他猜中了?可兩人身份懸殊,小豆子該不會是單相思吧。
竇扣拿起茶杯低頭小抿一口,心虛的樣子全被凌央看在眼裡,正要說沒有,被凌央打斷道:「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了!什麼事都寫在臉上,還想騙誰。」
竇扣把杯子一擱,抬起頭坦然而視,「那又如何,反正我不會說什麼,也不會做什麼,把心思放好,一輩子藏著掖著也不礙到誰。」
「你是怕即便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也得不到回應,會更失落吧。」凌央諷刺。
「如果無法肯定對方也對你有同樣的心思,那你表明心意難道不是給對方造成困擾嗎?」
「這麼說來……」凌央苦笑:「師侄在這給師叔您賠不是了,害師叔您困擾這麼久。」
竇扣慌神,她這張嘴真是越說越得罪人,看來她今天不是來緩和關係而是來雪上加霜的。「我不是……」
「不是這個意思嘛……我懂,吞吞吐吐可不像你。」
竇扣咬緊下唇乾脆閉嘴。
只聽凌央又道:「仙君已飛升,於你又屬異類,即便他亦又心也未必見得能與你相守,即便你日後得道飛升,到底屬我祁山門下,凡弟子皆不可與異類同修,這規矩可是連我這個外門弟子都明了。」
「你說嗜鬯?」竇扣哭笑不得。
「難道不是?」
竇扣沉默,其實凌央對她在陰山的生活一無所知,他在她身邊看到過的也就嗜鬯而已,這麼懷疑也在理。
見竇扣不語,凌央又試探問了一句:「如若不然,那便真是那日宴席上突然出現的鐘離道長了。」
凌央二次提及,讓竇扣一時不知如何回應,是啊,凌央還見過大叔,如果這樣能讓凌央死心,那認了又如何?反正他不識。
在竇扣恍神之際,凌央算是得到答案了,他雖不知那位鍾離道長是何人,可當天看師傅恭敬的態度,可知其身份絕對不凡。細想當日兩人互動,那道長雖一副清湯掛麵,白衣飄飄的冷峻模樣,可一些小細節還是看得出對小豆子溫柔細心。
她口中所謂的在陰山有幾個朋友,到底都是些什麼人呢。
凌央長嘆,也怪他最初無力把小豆子帶出陰山,以至於讓她落到嗜鬯手裡才會生出這麼多枝節,如若她至始至終都跟著他,又有誰能搶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