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幸的是,聶向陽沒有掉進水裡,而是落在中間那艘船的甲板上,額頭磕到了木板,白皙的皮膚上頓時起了一小片青紫。
齊逸辰搶先一步跳上小船,一臉關切的小心扶起聶向陽,問道:「表妹,你怎麼樣?可有哪裡不舒服?我帶你去看大夫吧。」說著,他就招呼歌姬們過來把聶三小姐攙扶回大畫舫去。
然而,他的眼睛一直盯著小船上的帘子。
發生了撞船這樣嚴重的事情,卻沒有人出來說話。
他正準備抬腳過去理論,帘子忽然被掀開了,一個嬌小的女子鑽出來,鳳眼輕輕的一瞟在場的幾個人,說不出的無限風情。她整了整身上的桃粉色紗裙,蓋住露在外面的香肩。
齊逸辰看到這名女子,一怔。
他記得那雙比寒冬還要冰冷徹骨的眼睛,那個人的身邊絕不可能出現這樣的風塵女子。
還是說,他在反其道而行?
他正想著,那女子款步上前來,張口就是抱怨——
「是誰擾了老娘和恩客的好興緻,這麼大的明月湖,連船也不會劃了嗎?偏偏往我們這兒撞,是不是向趁機訛取些錢財,好回家過年呀?」
她說話聲音也是嬌滴滴的,但一點兒也不客氣。
齊逸辰道:「在場多少雙眼睛,都清清楚楚的看見是你們的船隻橫衝直撞,撞在我的大畫舫上,才會導致這位小姐失足墜落,害得小姐花容月貌都受損了。」
聶向陽見三皇子為自己出頭,臉色微紅。
女子「咯咯咯」的笑起來,「既然你都說這湖很大了,怎麼你們就不長眼呢?看來啊,真的是來訛錢的呢。」
周圍響起一片笑聲,是聽見了響動出來看熱鬧的遊客。
三皇子要是出來訛錢,那這天下也差不多完了。
可現在仍然是清平盛世呢。
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鄉野村婦,居然連三皇子也不認識。
齊逸辰仍是副好脾氣,「小姐,你看我們像是缺錢的人嗎?現在,我們是在和你說道理。」
女子道:「你們既然不缺錢,那還不趕緊的去看大夫?」她打量著齊逸辰和聶向陽,「你們兩個呀,都該看一看。」
齊逸辰一甩袖子,喝道:「我不與你這等潑婦言論,喊你恩客出來。」不親眼看一看船艙,他絕對不會相信這艘船的人不是另有目的。
「這等小事,麻煩我的恩客做什麼呀?」女子很不高興的叫起來,「你要是攪黃了我的生意,我和你沒完了!」
她叉著腰,怒氣沖沖。
齊逸辰道:「要我強行進去,見你的那位恩客嗎?說實話,像二位這樣囂張無禮的人,實在不應該在明月湖,打擾了大家的雅興。」說完,他的耐心也已經沒有了,大步走過去,越過那女子。
女子急了,拚命地伸手去攔,被齊逸辰推開。
他很想把人直接丟進湖裡的,但是礙於圍觀的人太多,那樣不憐香惜玉的事情還是莫要當眾做出來為妙。
女子哀怨的叫一聲,趴在甲板上,捂著半張臉小聲的哭泣。
那隱隱約約的哭聲,惹得旁邊圍觀的男客們不由地起了憐惜,又礙著那位是三皇子殿下,不敢表露出來,個個急得干跺腳。
女子見沒人過來幫自己,又撲過來想抓住齊逸辰的衣擺。
齊逸辰輕巧敏捷地避開去。
誰也不能阻止齊逸辰掀開小船的帘子,讓船艙完完整整的展現在眾人面前。
「咳咳……」
一片尷尬的咳嗽聲,臉皮薄的小姑娘們轉過身去。
船艙里,正坐著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富商,此時衣服已經脫了一般,露出白花花的肚子。他顯然是沒料到會進來人,嚇得捂住胸口,像是被非禮了似的慘叫道:「你什麼人,快滾出去!」
齊逸辰恍若未聞,一雙眼睛如鷹一般,灼灼的看著船艙的每一個角落。
沒有其他人。
真的是他猜錯了?
齊逸辰眸色深沉,那胖子又叫道:「看什麼看,你喜歡男人,老子我還不喜歡呢!還不快滾!」
身後彷彿響起笑聲,齊逸辰訕訕的丟開帘子,退回去。
女子連忙折回去嬌聲叫道:「老爺,老爺……」
她鑽回船艙里,嬌聲嬌氣的同恩客說話。
另一邊,齊逸辰剛走了兩步,腳邊響起「骨碌碌」的幾聲,他低頭看去,是幾隻銀元寶。
「拿去看病!」那中年富商沒好氣的喝道。
銀元寶在大好的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彷彿在無聲的嘲笑著他們。
齊逸辰眼中閃過一道殺氣,差點忘了扶聶向陽回去,腳都踏上大畫舫了才想起來。
聶向陽見三皇子根本沒在意自己,小臉一白,眼淚差點就收不住了,眨眼又見三皇子回來了,臉色這才稍稍轉霽。
她道了聲謝,稍稍的依靠著三皇子,然後在他的攙扶下,登上了大畫舫。
「帶聶三小姐去看大夫。」他吩咐道,鬆開了聶向陽的手。
手上的溫度倏忽間沒了,聶向陽有淡淡的失落。
三艘船最終各退一步,各自離開,圍觀的人們也都各自回去了,明月湖上又恢復了一片祥和。
有了這麼一出,齊逸辰沒心思去茶樓了,吩咐船夫靠岸。
他在進船艙前,最後瞥了一眼那富商的船,對船夫道:「一會兒,將他們收拾乾淨!」
船夫點頭,「是,殿下。」
齊逸辰這才回到船艙,安氏正心疼的看著女兒的臉,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你額頭上這個傷該如何是好?若是壞了這副容貌,可就完了……」
本來高高興興的出來玩兒,想要拉近和三皇子的感情,卻沒料到竟然會被一對狗男女給破壞了,還讓最寶貝的女兒受傷了。
皇上會同意太子娶聶向瑩,那是有聶文歌的一番話,而病急亂投醫。
三皇子和聶文歌,絕對不會允許有個毀容的皇子妃。
她惴惴不安,於是忍不住絮絮叨叨,聽得齊逸辰更覺得煩躁。
聶向陽這時候也無論如何也淡定不下去了,看著銅鏡中的臉,想到的是聶向瑩那張滿是紫色瘢痕的臉龐,她感覺自己也要變成那樣了,慌亂無措的望向三皇子。
齊逸辰卻沒有看她,坐在窗邊,事不關己。
她的心一下子落到了冰窟窿里。
難道三皇子的心中根本沒有她嗎?
聶向陽滿心委屈憂傷,泫然欲泣。
安氏看一眼無動於衷的三皇子,故意又提高了一些聲音說道:「向陽別害怕,一會兒三皇子殿下帶你去看大夫,一個大夫治不好,再換一個大夫,我們丞相府那麼大的勢力和人脈,一定會讓你的臉恢復原樣的。」
「嗯。」聶向陽含淚點點頭。
安氏心中埋怨三皇子,想說又不敢說,雖然是舅母,但人家是皇家子孫,那就不試做長輩的可以亂說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