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七十九、委屈
韓行川回去的時候正好遇上李醫生從屋裡出來。
「怎麼樣了?」韓行川問道。
李醫生的面色有些尷尬,他也不知道怎麼開口跟韓行川談論趙雲瀾的病情。
之前韓行川讓他來給趙雲瀾看病的時候他還以為只是個普通的發燒感冒,可是韓行川的經紀人鄭暢親自來請他,路上跟他叮囑,說趙雲瀾是韓行川的女朋友,這會兒疑似有了身孕,所以想讓他幫著確認一下。
當時李醫生的心理活動就是,
wtf?
現在這個時代又不是古時候,女人懷個身孕要找個郎中來診脈。他一個西醫,眼下有沒有輔助的工具,讓他去幫忙確認韓行川女朋友是否懷有身孕?
這不是為難他嘛。
要是真的想要確認,買個驗孕棒早孕試紙什麼的不是來得更方便準確?現在讓他去診斷,他們是以為他是有人眼b超嗎?
他匆匆忙忙地趕到韓行川的房間,房間里卻只有趙雲瀾一個人,她的情緒看上去不大好,但還是強打著精神應付他。
從和她的交流中,李醫生知道這個趙小姐幾乎已經百分之百確定自己已經有了身孕的事情,可是仔細盤問下來,她並沒有做過任何系統科學的檢查,她把這種強大的自信歸結為女人的第六感和運氣。
那現在沒有輔助工具李醫生也沒法做檢查,他就只能充當臨時的心理醫生和這位趙小姐硬聊。這一通聊下來,他心裡大概就有數了,憑他的經驗和相關知識來判斷,這位趙小姐懷孕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五十,剩下的百分之五十很有可能是假孕癥狀或者根本就是內分泌紊亂。
眼下韓行川想他問趙雲瀾的病情,李醫生實在為難,他也不知道要從哪裡跟韓行川說起,不知道是應該保留一定的驚喜,還是乾脆就跟人實話實說好了。
「並沒有是不是?」
韓行川見李醫生遲遲不回答,自己先開口把這個話茬給帶了起來。
李醫生點點頭,把他的判斷跟韓行川說了一遍,然後強調:
「畢竟沒有經過系統科學的檢查,我也不能百分之百的確定,所以我建議到正規醫院去做個檢查。」
韓行川點點頭,說:「麻煩你了。」
然後就邁步走入了房間。
趙雲瀾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一見韓行川就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站起來拉住他的手,問:
「你去哪了?剛才醫生來過了。」
「我知道,我在門口遇見他了。」韓行川說道。
「那醫生怎麼說?」趙雲瀾還是笑著,一副特別開心滿足的樣子。
韓行川拉著她坐下,然後把剛才醫生跟他說的話給趙雲瀾重複了一遍。就見趙雲瀾的表情由欣喜一點點變成憤怒,眼神里的光也一點點的黯淡了下去。
「他胡說!這是你從哪裡找來的蹩腳醫生?」
韓行川默默地嘆了一口氣,拉住趙雲瀾的手,慢慢地說:「李醫生一直都是跟著我拍戲的隨行醫生,是正兒八經的醫科大學畢業,藝術很高明的。」
「那他說什麼就是什麼了?他說我沒有懷孕就沒有懷孕了?他憑什麼確定?」
趙雲瀾憋著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
「所以我們去檢查好不好?去正規醫院做個檢查,正好最近這段時間劇組沒法開工,我們是可以去一趟醫院的。」
趙雲瀾絞著自己的手指不出聲,良久,抬頭看向韓行川,說:「行川,你不相信我嗎?」
「這不是相不相信的問題,雲瀾,我們總該相信科學的。」
趙雲瀾又不說話了,她低著頭,過了一會兒,韓行川看到一大顆淚珠砸在了她的裙子上,暈成了一大朵花。
「你對這個孩子沒有期待是不是?」
韓行川沒有想到趙雲瀾會這樣想,但她確實說到了點子上。
他是一個很有規劃的人,從很小的時候,他就開始著手規劃自己的人生,可以說,他現在的成就就是他一早規劃的成果,雖然不可能和自己預想的完全相同,但大致上也沒有太離奇的差別。
在他的規劃里,他的28歲應該有了自己的影視公司,這個他已經做到了。應該有一部他作為製片人參與的電影,這個計劃他現在正在進行。然後就是成家的計劃,現在他也逐步在規劃中,可是這裡面,萬萬沒有他在這個年紀會有一個孩子。
別說什麼意外,他做事從來沒有意外,他也不相信意外。
所以趙雲瀾跟他說懷孕的第一瞬間,他是不相信的。
他幾乎立馬就在心裡否認了這個事情,可是趙雲瀾言之鑿鑿地列出一系列事實,他心裡又稍稍有點動搖。
他甚至真的認真在想,如果真的有了一個孩子,那麼這部戲結束之後他就應該計劃和趙雲瀾結婚了。
可是,他到現在也還沒有想清楚,他到底為了什麼要和趙雲瀾結婚?
之前是因為性格合適,家世相當,入得了眼,幾乎等同於一個完美妻子的人選。可是這種想法被徐畏駁斥了,徐畏告訴他,他可能並沒有很喜歡趙雲瀾,他的所有想法都是在自欺欺人。
那現在呢?他如果要娶趙雲瀾的話,會是因為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嗎?
難道這中間沒有徐畏說的一點點,包含和愛和喜歡想要執手一生的意思?
韓行川暫時想不清楚,所以他暫時不想。
「雲瀾,明天我帶你去醫院。」韓行川沒有直接回應趙雲瀾的質問,在和李醫生交談過後,他已經確定趙雲瀾並沒有身孕,之所以還要帶著趙雲瀾去醫院,也不知道究竟要安誰的心。
魏毓感覺這咳嗽快把自己的嗓子都給撕裂了,她覺得自己肺里好像長了一朵蒲公英,她只有一呼吸,那蒲公英就能被吹散了,飄到她的四肢百骸里,讓她整個人都跟著發癢。
大妞敲開魏毓的房門,聽她咳嗽的聲音替她難過。
「小澡,我來通知你,明天一早去醫院。」
「我不去!」魏毓固執地說道。
「這你跟我說了沒用,這是我老闆決定的,明天下山去醫院,你得把你這嗓子給看好了,不然過段時間拍戲怎麼辦?」
魏毓心裡千萬個不想去,可是就這麼咳了一天,她聲音已經沙啞到不行,她也實在擔心會毀了她的嗓子,讓之後的戲份和前面的連貫不起來。所以對於大妞的安排,她也就做默認了。
結果第二天在出發隊伍里看到趙雲瀾的時候,她簡直就想當即掉頭回去,可是徐畏眼疾手快上來拉住她,嘴上說著:
「我家小澡真是可憐,這個劇組都是些吸血鬼,一點都不憐惜你的身體,哥哥帶你去看病,一定要健健康康的。」
魏毓都還沒來得及翻白眼,就讓徐畏給生生拖著往前走。
等到要坐車的時候,魏毓是怎麼都不願意跟韓行川趙雲瀾坐在一塊。
可是沒辦法,其他車子都是早已安排好了的,她想加插也插不進去。
車子在顛簸的路上行駛,韓行川坐在副駕駛,后位空給了她和趙雲瀾。
趙雲瀾全程一副虛弱的模樣,時不時地還捂著嘴做乾嘔狀,每次她一有這個動作,韓行川就得轉過來給她端茶倒水,魏毓看著實在膈應得很。
車子行駛出去沒多久,趙雲瀾就說車裡悶著不舒服,要把窗戶打開。
這窗戶一開,12月風就跟帶著刺骨刀子一樣颳了進來,冷暖氣流一交匯,魏毓整個人都不大好了。
短短不到三十秒里,她真的是要把肺給咳出來了。
她趴在窗戶上低下頭,感覺眼淚水刷刷地往下掉,一副怯懦沒出息的樣子。
「雲瀾,把窗戶關上。」
韓行川夠著手給魏毓順背,吩咐趙雲瀾關了窗子。
「可是關了窗戶之後太悶,我覺得難受,想吐。」
「魏毓見不得冷風,你看她都難受成什麼樣了。」
「可是我也難受,我肚子里的孩子也難受。」
魏毓就聽著趙雲瀾和韓行川這樣子你來我往地辯駁著,誰都有理,誰也不肯退讓,好像她是他們爭吵的導火索,她是禍精,她是累贅。
她真是瘋了才坐到這輛車子上來。
魏毓抹了一把眼淚,喊了句:「師傅,停車。」
「魏毓,怎麼了?」韓行川問道。
魏毓沒有理他,她噙著滿眼的淚水,再次喊了一聲:
「停車!」
是絕對不容反駁的命令口吻。
司機把車子停了下來,魏毓推開門就走了下去,韓行川跟在身後,想要伸手拉她。
魏毓甩開了他的手,伸手攔住了身後跟著的車。
齊澄從車子上走下來,問她:「怎麼了?」
魏毓捂著口鼻,只剩一雙紅通通的眼睛,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齊澄什麼時候見過她這幅模樣,魏毓一向都是要強的,又最愛體面,她什麼時候會在人前流露出這樣軟弱的模樣。
齊澄的眼神往韓行川身上一掃,又默默地收了回去。
徐畏也從車子里鑽了出來,問她:「怎麼了?」
魏毓指著身後的車跟徐畏說:「換車!」
然後不等徐畏答應,就自己先打開車門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