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三十七、能抱你嗎
竇瑤給她下毒的這個事實好像給了申屠葉朗很大的打擊,他在聽完魏毓的陳述后,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問了一句:
「會不會是搞錯了?」
魏毓轉頭看他,然後,笑了,說:
「你要是覺得這裡面還有弄錯的地方,你可以幫竇瑤請律師告我誣陷。」
魏毓簡直沒有一點想和他再說下去的心思,她的手搭在了車門上,打算離開了。
她沒想到,就是這樣再直白不過的證據擺到他的面前來,他還是不肯相信。
這也難怪,他當初不也是聽了竇瑤的一派之言而斷定自己真的做了一些齷齪的事情嗎。
他現在仍然還在袒護著竇瑤,魏毓也沒覺得有多稀奇。
反正在他的心裡,她這個前女友說得所有話都是在扯謊,只有竇瑤說的,那才是金口玉言。
這些事實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了嗎?不是早應該習慣了不是?
那現在也不應該再感到失落了。
魏毓在心裡這樣安慰著自己,好像只有這樣,自己才能控制住掐死面前這個人的衝動。
魏毓一下子推開了車門,半隻腳都跨出了車外,可是一躬身又退了回來。
她甩上門,又坐回到申屠葉朗的身邊。
她說:「雖然有些事確實已經過去了,顧子庭也死了,但是我覺得有些事情你還是應該知道一下。尤其是牽連到竇瑤這個人的。」
「你說。」
申屠葉朗一副洗耳恭聽的日子。
他這幅樣子,魏毓倒是不知道從何說起了。她之前就有想過,假若有一天能有一個和申屠葉朗好好交流的機會,她一定要把自己長久以來受過的委屈說給他聽。可是眼下有了這樣的機會,她倒是不知道應該怎麼開口了。
她突然發現,自己對於曾經受過的那些委屈也沒有了太多想要傾瀉的衝到。
好像是,說也可以,不說也可以。
魏毓也是這個時候才發覺,自己對面前這個男人的感情確實淡了。
那種卑微到沒有底線去愛一個人的顧子庭,那種在愛情里小心翼翼唯唯諾諾的日子也已經過去了。
「這件事你聽聽就可以,你要是不相信,就當做我沒說。」
魏毓嘆口氣,跟她說起了她跟竇瑤鬧掰的*,也是申屠葉朗心裡埋得最深的那根刺。
「所有的一切都是竇瑤設計的,是她請我去幫她談一個合作,是她聯繫的對方。是她找的狗仔,也是她給我下的葯。」
「她這麼做得理由是什麼?」申屠葉朗問她。
「她當時想要單飛,我不同意,她想借著這個機會徹底脫離我和bp。同時,因為我知道她太多不為人知的事情,是她一輩子都不能公之於眾的。她怕她離開我后我會肆無忌憚地把那些東西說出來,所以她也想要拿捏我的一個把柄作為交換的籌碼。最後……」
魏毓轉頭看向他,說:「她希望我們兩個能因為這次的事情分手。事實上,她當時打得三個算盤也只有這個成真了。」
申屠葉朗默默地看著她,眼裡像是暈開了墨汁一樣,黑得嚇人。
魏毓接著說:「你但凡有點腦子就應該知道,我用不著出賣自己去獲得在娛樂圈的競爭機會。我家裡是個什麼背景你也知道,我是一出生就站在起跑線的人,我可以不用努力就過上她竇瑤夢寐以求的日子。我要是想拍電影,我自己投錢就能拍。我不再往上走,不是因為我走不了,而是我不想。」
魏毓說到這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接著說:「可笑我當年還因為這些誤會難過到要死,現在仔細想想,完全都是我庸人自擾。這件事我有什麼錯?完全都是因為你們眼瞎。」
申屠葉朗無言以對。其實這件事他事後也思考過,覺得這件事中間有太多的貓膩。但是竇瑤把許許多多的證據擺在了他的面前,再加上顧子庭自己對這件事情逃避的態度,讓申屠葉朗在生氣中確認了這個事實。
現在想,他確實是冤枉了顧子庭。
顧子庭是個顏控,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情,就憑這個,她也不可能隨便找個什麼野男人就去床上滾。
正如所有人都知道的那樣,這件事就是他心裡的一根刺。
在顧子庭死後,這根刺越發茂密生長。再後來,他只要想到顧子庭凄慘的死在了山裡,他就會用這件事來勸自己,說她顧子庭是一個這樣子的人,她值不得他為她這麼傷心。
現在,這根刺由顧子庭自己給他拔了出來,揪出了一大塊腐爛的血肉,血液順著心臟流到胃裡,流到他的四肢百骸里,疼得他全身發麻。
魏毓覺得自己把該說的話都給說了,至於申屠葉朗怎麼想,那也和她沒有半點關係了。
她現在是魏毓,已經不是顧子庭了。就算是顧子庭,也和這個名叫申屠葉朗的少年沒有關係了。
他們曾經彼此折磨地在一起了幾年,魏毓很難說明她究竟從這段感情里得到了什麼,他想申屠葉朗也是。
他曾經跟她說,他們連開始都是錯誤的,哪裡來得未來。
的確是,他們的未來因為她的死亡已經畫上了終結,從此,他們再不想干。
魏毓推開了車門,最後跟他說了一句:「你給竇瑤請律師吧。要是這場官司她能贏,我從此不再為難她。」
也不知道申屠葉朗是聽見還是沒聽見,他從頭到尾就保持了一個獃滯的,望著前方的日子。
魏毓走出停車場的時候天色還是灰濛濛的,天上還是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空氣中蘊含著一股讓人煩躁的濕潤感覺。
魏毓抬頭,她的對面,就是號稱寸土寸鑽石的,本市最奢侈豪華的地段。
在這裡,掛了一副韓行川的巨幅西服海報,就這一副海報的佔地面積就足夠魏毓奮鬥整一生了。
海報里韓行川一身筆挺西裝,舉著傘,牽著一隻漂亮的邊牧,整個人透著一股復古的貴氣慵懶感。
和今天的雨天,在適合不過。
有許許多多為生活奔波的人每天都要從他腳下經過,他站在這個城市的最頂端,俯視著千千萬萬的人,宛如天神一樣。
所以大家叫他韓大神,也不算誇張。
拋開魏毓對他的複雜感情來看,這個人真的是一個完美到無可挑剔的人。
自己會喜歡他,其實也不算奇怪。
說起來,她和韓行川那些萬千少女迷妹粉絲也沒什麼區別,他們都是對他懷有崇敬和喜愛以及一點不切實際的幻想。
但是魏毓要比她們更幸運,當然也更痛苦。
她每天都要見到他,和他扮演劇中的情侶,感受他在劇中對她露出的濃濃愛意。
魏毓感覺眼前的光暗了一些,她抬頭,見自己的頭頂被遮上了一把黑傘。
她順著傘沿看去,看到了一雙骨節分明又修長的手。
就是這雙手,在這段時間裡總是握住她,總是拉著她,她知道握上去的感覺,也知道十指緊握時對方手心的溫度。
「下雨了。」魏毓說了一句。
「所以你傻站在自己傷春悲秋?」
魏毓搖搖頭,指著對面的巨幅海報給他看,說:「我是在想,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的海報才能掛到那種地方去,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希望?」
「你很希望在那裡看到自己嗎?」對方問她。
魏毓笑出聲來,打趣著說:「做演員做明星的,誰不想?我也是人,我也就虛榮心,我也希望能在那裡看到自己的海報,讓每個看到的人都感到羨慕。」
「會有這麼一天的。」對方跟她說。
「什麼時候?」魏毓追問他。
「很快。」
得到了對方準確的答覆,魏毓點點頭。然後一低頭,眼淚就掉了出來,瞬間混進了地上的坑窪里,和其他雨水混為一體,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你為什麼還不走?」魏毓問他。
「等你。」
魏毓還是低著頭,算著自己的眼淚在什麼樣的頻率下才能夠完全和雨水相融而不被身後的人給發現。
「魏毓。」身後的人叫了她一聲.
「嗯。」魏毓若無其事地回答道。
「在這片傘下,你是淋不到一點點雨的。」
「所以!」魏毓沒明白對方的意思。
「所以,我知道你在哭。」對方平靜地說出這麼一句,然後說:「你可以不用裝,我知道的。」
魏毓用手背擦了擦眼淚,可還是低著頭,她問他:「所以你能為我做什麼?」
「你希望我能為你做什麼?」
魏毓哽咽了一聲,說:「我可以抱你嗎?」
身後的人用一隻手摟過了她,然後把她按到了自己的懷裡,魏毓問道那股熟悉的墨水木調帶著檀香的味道,疲憊又委屈地哭了出來。
那人輕輕地拍著她的背,說:「哭出來就好了,哭出來就好了。哭出來明天還是一個漂亮的姑娘。」
「我是漂亮的姑娘嗎?」魏毓問他。
「是,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人能夠漂亮得過你去。」
「在你心裡我也是最漂亮的嗎?」
「是,你是最漂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