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噩耗
第二天周末,綿綿冬雨依然淅淅瀝瀝的下著,帶著點點寒氣,宋氏一大早把付小健打發回去之後,就帶著孩子們把付曉蓉的舊棉衣都拆了下來。
「都仔細著點,別把棉花剪到了。」宋氏一邊拿著針縫補著小衣服,一邊交代在一旁幫忙的孩子們。
「外婆,把有碎花的衣服都做給小妹吧。」刑有糧建議到。
「呵呵,好啊,到了夏天就把我們家小孫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咚咚咚,外面響起一陣敲門聲。
「下雨天的,誰跑山上來啊。」
宋氏心裡疑問者,放下針線去開了門,門外面站著一個披著蓑衣斗笠的精瘦男人,宋氏看著他有些面熟,卻想不起到底是誰。
「你是?」
「哦,你是大富的娘吧,我是他們隊的生產隊長,姓陳。」
「哦,陳隊長,請進吧。」宋氏把陳隊長讓進了屋,去廚房一直溫著的小壺裡舀了一碗白開水端給了陳隊長。
「來,陳隊長,天氣怪冷的,喝點熱水吧。」陳隊長端著那碗熱乎乎的開水捧在手心裡,一直都沒有喝。
宋氏捏著針頭在頭頂的頭髮上磨了磨,問道,
「陳隊長,下著大雨還往山上來,是有什麼要緊事么?」
陳隊長看著這一屋子老小,摩挲著手裡的碗,不知道要怎麼開這個口,不知道開口后,他們能不能受得住,只好問道,
「有糧今天沒去上學啊?」
「今天星期六,不上學。」刑有糧一邊整理著衣服,一邊回答道。
「陳叔叔,我爹在那邊還好吧,他什麼時候回來。」
「今天陳叔叔來,就是和你們說你爹的事兒。」陳隊長將手裡的碗放到了一邊的小木桌上。
「你爹,前天在堤壩上出了意外,從河壩上滾到西河裡了。」
刑有糧急道:「那我爹有沒有事兒?現在怎麼樣了?」
陳隊長:「自打落水后,大家都找了兩天兩夜也沒有找到大富,多半是出了事了。」
刑有糧只覺得耳朵里嗡嗡嗡的,聽不見外婆張著嘴在說什麼,哭著吼道,
「陳叔叔,你騙人,我爹這麼能幹,我爹力氣這麼大,怎麼可能游不上岸,我不相信你,我要去找我爹。」
陳隊長一把拉住正往外沖的刑有糧,安慰道,
「這麼多人都找不到,你一個小孩子要找怎麼找?」
刑有糧呆住了,是啊,他從沒走出過這個村,西河那麼遠,連往哪個方向走他都不知道。
邢有乾看著哥哥呆愣愣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流著淚,也抱著他的腰哭了起來。
「哥哥,你要去哪裡,你不要有乾了嗎?」
邢悠悠不是邢有乾,她當然聽明白了他們之間的對話,爹出事了,那個疼她,愛她,天天把她疼在手心裡的兩輩子唯一的爹有可能永遠都回不來了。邢悠悠腦海里翻滾著,不斷有這一年來和爹相處的那些片段蹦到她的眼前,爹喂他喝奶,爹哄她睡覺,爹擦她的臟屁/股,爹看著她時慈愛的眼神。心裡的悲痛頓時衝擊著她的胸口,像洪水,像猛獸,只有痛哭出聲才能宣洩/出來。
宋氏看著這幾個孤苦的孩子,眼裡也跟著流出了淚,將他們拉近懷裡,哄著,疼著,
「苦命的孩子們,老天為什麼對你們這麼殘忍,你們還這麼小,以後要怎麼辦?」
陳隊長也忍不住梗了喉,清了清嗓子道,
「你們也別太絕望,隊里絕對不會放棄,會讓人再去找,說不定還活著呢。」
宋氏撫了撫孩子們哭得一聳一聳的背,道,
「對啊,有糧,有乾,說不定被鎮上哪戶人家已經救起來了,過幾天就回來了。
刑有糧雖然知道外婆這是安慰他,可是這話還是生了效,燃起了他心裡的希望之火,
「嗯,只要一天沒見到爹的屍體,我就不相信爹死,,,走了。」刑有糧不想說出那個『死』字,怕對爹不好了。
「爹回來之前,我一定會好好的照顧弟弟妹妹,照顧爺爺,照顧這個家,讓他回來的時候看到我們都好好的。」
刑有糧抹乾了臉上的淚水,抱起了一邊哭的哇哇的邢悠悠,輕輕的拍著,哄著,自言自語著,
「爹會回來的,爹那麼厲害,一定不會丟下我們的。」
邢有乾揉著哭得紅腫的金魚眼也爬到了哥哥身上,
「哥哥,爹什麼時候回來,有乾好想他。」
「爹很快就會回來的,有乾,從今天開始你要好好的讀書,不可以偷懶,這樣爹回來的時候就會很開心的。」
「嗯,有乾不會再偷偷跑去玩了。」
11月底,難得天公作美,這天是個艷陽天,太陽暖暖的照著大地,在家窩冬的人們大都出了門,去打打草,晒晒太陽,吹吹龍門陣。可是清楓谷的茅草屋裡卻是一片安靜,刑有糧上學去了,邢有乾去了小川家讀書認字,要到晚飯的時候才會回來;邢悠悠正偷偷一個人在房間里扶著牆練習走路,這現在是她每天的功課,自打那天以後,她天天的練,沒有人知道她只要一個人在的時候就會不斷練習,沒有人知道她摔過多少次,沒有人知道有次她掉下床來,摔沒了一瓣小門牙,沒有人知道她偷偷的把那瓣小門牙收到了秘境里;同樣沒有人知道她一個人把100個平方的地都翻完了。
自打那天過後,宋氏便時不時每天走上兩個鐘頭,到清楓谷幫忙縫補衣服,幫忙照顧癱瘓的老爺子,幫忙拾掇柴火。邢悠悠知道外婆的銀髮又添了,外婆的手上又添了幾個凍瘡,外婆蹲起後起身時腰會疼。
宋氏剛打完羊草回來,站在院子里看到前面楓樹林里有不少人在撿枯枝,有的拿起鐮刀割了地上的藤蔓,有的拿著柴刀把已經死掉的樹砍成了段,有的拿著刮刮(一種竹制的工具,用來撈地上的樹葉)撈著地上厚厚的楓樹葉。大家都趁著天氣好,出來找柴火來了。也是,沒人願意在大冬天的冷著手再上山去,萬一下了雪,即便弄回來也是濕的,根本就點不然。宋氏轉身看了看左邊空地上,秋天囤的柴火已經不多了。餵了羊后,也加入了拾柴火大軍。
刑有糧放學回來的時候就發現了,楓樹林里厚厚的紅樹葉沒了,枯枝也稀少了,整個清楓谷變得更加殘破不堪,找不到一點秋天時候美麗的影子。
「哎,要是爹回來看到了,應該是會難受的吧。」刑有糧嘆了一口氣,繼續往自家冒著裊裊炊煙的茅草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