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沒人養牛的村子
「她少了魂。一部分地魂不在身體里,一受驚嚇就會說胡話,要麼一整天一整天地發愣。」
姑姑抱起小女孩兒,「明天讓烏鴉去周圍村子打聽一下誰家孩子跑丟了。」
小女孩兒很安靜,一直在睡覺,只是睡覺時好像不好么安穩,不時痛苦地在夢中翻滾。
姑姑拿了銀針,刺在她頭頂三大穴上,後半夜,她安靜得像死掉了。
早晨我和烏鴉翻山去,山後有三個並立的小村子。
向翻過山還有鎮子,那裡人煙密集,熱鬧,還有集市。
烏鴉笑看著我,「怎麼樣,敢不敢一起趕集去?」
我點頭,打聲口哨,小山魈不知從哪顆樹上躥出來,我向北一指,它呼嘯而去。
雖然嘴上說得漂亮,只翻過一座山,我身上已經汗濕透了。像只癩皮狗一樣不肯再向前走。
好在餘下的路不用再怎麼翻山,我們已經站在村口。
山裡的村子耕地不像平原那麼多,但一般房前屋后都會有幾窪地,種點日常小菜。
特別是這個村子,它離鎮子最遠,想到鎮上買東西但經過二個村子再翻座山。
奇怪的是,它的的耕地很少,走了很遠也沒見有人養雞,大部分房子里靜悄悄的,有些院子里坐著老年人在曬太陽。
間或有狗跑來來,偶爾有人養雞等家禽,但沒見過大型畜牧,牛豬一頭也見不到。
年輕人是幾乎是絕跡的,連小孩子也不多。
這村子頂多百來戶人,我們走到了個院子用土夯起來的人家,烏鴉上前就問,「這片有人丟小孩兒沒?」
那老人老得皮都聳拉下來,好像得用手拉起皮才看得到眼睛。
他慢吞吞胎起眼,琥珀色的眼球和周圍混黃的眼珠幾乎快分不清界線了,「啥?」
烏鴉大聲重複了一遍。
「我不聾。」他生氣地回了句,眼光突然落在我身上。
我知道很多老人喜歡孩子,不過基本都是很小的,像我這麼大的小孩子有點半大的意思,已經不招人待見。
但那老頭眼睛一亮似的,盯在我身上,嘴咧起來,露出不齊的黃牙齒。
「丟孩子?我們這兒不丟孩子。」他回答了一句,低下眼睛,像入了定一樣,不再更我們。
我強按著胸膛,這村子和我想像的差太遠了。
既不見裊裊炊煙,也不見純樸農勞作的農民。
那老頭的目光沒有分毫老年人的慈祥,我也說不準是什麼,讓人身上像爬了一堆蜘蛛一樣不舒服。
我躲在烏鴉後面,很不快地向前走。
一邊問了幾家,要麼跟本不出聲和陌生人說話,要麼只是搖頭,人的表情像智力不足,聽不懂話一樣。
好容易找到個看起來神智比較清醒的中年女人,她在收拾外面的草垛,黃金色的麥桿或乾草,碼在一起,摞得比人還高。
她手邊放了輛車,正把草努力整齊碼到車裡。
這女人大約有三十多快四十歲,臉膛兩團紅,身材也很壯實,穿著格格的全身塑料圍裙,頭上包著塊毛巾,露出的頭髮在太陽下發著油光。
「大嫂。」烏鴉走到她身後招呼一聲,這女人幾乎跳起來,啊了一聲。
轉頭驚恐地看著我和烏鴉,看到我時,眼裡有種說不出的焦慮感。
「你們這兒有人丟孩子嗎?」那女人像趕我們走似的搖搖頭,一邊揮著手趕雞似的把我們向外轟。
嘴裡喊著,啊啊。
原來她也是個啞巴。
對面出來一個婆子,對我們揮揮手,「你們找誰?」
那婆婆大約六七十歲,兩隻眼睛長得太開,看人像斜著眼睛,我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這村裡人一個比一個怪。
老太太人雖丑,但待人總算比較正常,搬了個凳子讓我們坐,「你們是從這兒過還是有啥事?」
她問我們話時,那女人草也不碼了,站在一邊臉上又焦急又激動,烏鴉側過臉去打量著她。
她說不出話,兩隻手死死抓住衣角。
「我們去趕集,路過這兒。」烏鴉突然改變了說法。
那女人像看到懸在頭頂上的劍突然被人拿走一樣,轉身走開了。
「也是,這村子里可沒啥好看的。正常人都出去完嘍。」
「您這是什麼意思?」烏鴉沒有戴眼鏡,他的尊容竟然沒有嚇到老太太,怕是怪人見多的緣故。
「這村裡的人,你不都見了嗎?窮的鳥都不拉屎,光棍娶不上媳婦,女人都外嫁到有錢村裡去,所以好多家裡都是近親結婚。」
「哈哈」老太婆奇怪地笑了,「這樣就好了,男人都有媳婦,大家都攀著親,一個村子是一大家子,哈哈。」
大太陽下,她斜著眼不知看誰,笑聲像半瘋,我拉拉烏鴉衣襟讓他快走。
我們站起身正好告辭,那個女人碼了一半草,手上慢吞吞的,眼睛完全不看我們,卻總感覺她在偷聽我們說話。
從我們來的方向過來一個老漢,瘦垮垮的,穿條髒的黑灰褲,褲腿捲起來,小腿肌肉發達得過份,還綳著血管和青筋。
低著頭,看樣子長相還正常。
他背著手從那個臉皮都松下來的老頭家經過,那人站在院牆裡招呼了老漢一聲。
女人頓時愣了,眼珠子轉得飛快,看我們一下向村子里看一下,如此往複。
我突然明白她在讓我們快走,看她的臉色,我也緊張起來,拉拉烏鴉,叫他帶我離開。
那老漢抬頭看著我們的方向,已經來不及。
「陌生人。」他叫了聲,小跑著過來。
「聽說你們撿個娃?」
烏鴉皺著眉,俯視著他,紫藍色的眼睛里全是疑問,「什麼娃?這是我的孩子。」他溫暖的大手緊緊拉著我。
「剛才你們不是問,誰家丟娃了?」
「你聽錯了,我們在問從哪可以出村我帶我閨女去趕集。」烏鴉拉著我就走。
老漢看看啞巴女人,上去一巴掌拍在女人後腦勺上,「他們幹嘛哩?」
女人縮著肩膀捂住腦袋指了指向村裡延深的路,男人看斜眼老太也不吱聲,這才呼口氣。
這時我們已走出三五米遠,那老漢對烏鴉不陰不陽說了句,「丟娃的感覺你不想試試吧?撿到娃就快還人家。」
烏鴉停住腳步問了個奇怪的問題,「這裡沒有人養牛嗎?」
老太啞女和老漢都愣了一下,老漢發瘋笑了起來,好像烏鴉講了個笑話,「養牛?這村裡全部家當加起來也買不起一頭牛。」
烏鴉不再理他向前走去,我跟本不信人會窮到這種地步,靠山吃山,山裡那麼多吃的,還有適合在山裡養殖和種植的東西。
養雞就很好,拿大網子一攔,讓雞在山林里吃蟲子.……
我正想著,烏鴉拉著我向前走去,好像看到了什麼。
他走得太快,我不得不跑起來以便跟上他的步子,前面是片小樹林,一個男人警惕地在林子邊左瞧右看,手裡拿根鞭子。
樹林里有一頭牛!
烏鴉走過去,男人上下打量他,好像見不是本村人反而鬆口氣。
烏鴉遞給他一支煙,樹林里有一個小男孩兒一個小女孩兒,都不到上學年紀,兩人在玩耍,牛在吃草。
烏鴉幫他點煙,他推開,將煙別在耳朵後面。烏鴉不以為意,把整包煙都給了他。
他也不客氣把煙放在衣袋裡。
「你是這村裡的人吧,剛才他們還說村裡沒人養牛。你們村真奇怪,以什麼為生?到現在我只看到幾隻狗。也沒人種莊稼。」
男人一點笑意也沒有,低聲說,「只有我一個人養牛。」
我們吃了一驚,不太相信,他抖抖衣服,站起身,「走走,我帶你們去看看,你們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