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媒人提的這些要求,表叔和父母都沒有什麽異議,都表示彩禮合理,各方麵的要求也不算過分。不過,媽對這個女孩似乎有點懷疑,至於她懷疑些什麽,我倒不是不很清楚。她問媒人說:
“這女孩叫什麽名字來著?”
“胡春麗,家裏人都管她叫春麗。排行老大,家裏還有一個弟弟,在念大學———這不都告訴你們了嗎,怎麽還又問一遍?”
“那天光顧著和親家聊天了,沒怎麽聽的清楚。”
“現在還問這幹啥?咋地你們家阿文還反悔了不成?”
我坐在一旁並沒有吭氣,想知道媽究竟想要說些什麽。
“我兒子對我什麽都沒有說,”媽擺著手說,“我隻是想問一下,春麗這丫頭家裏以前有沒有給她相過親?”
“這以前不都給你們講的明明白白的了嗎?”媒人看上去有些懊惱,“這丫頭高中畢業後去外麵打了兩年工,回來以後就一直在家裏待著,哪都沒去過。”
“我是問她家裏人有沒有給她介紹過對象,並不是問你她去過哪兒。”
“我說你們這些人,彩禮要高了嘛,不是說女方的家人不通情達理,就是說人家借著嫁女兒的幌子撈點錢財;這彩禮要低了,你們又猜這猜那的———我還騙你成?我這一把年紀的人了,做這事也是圖積點陰德。要是光圖錢的話,我才懶得你們家一趟,他們一家這樣的來回的跑,我這一把老骨頭,再怎麽硬朗也糟不住你們這樣的折騰。你這一問,我又得跑那邊去幫你們問個明白。這問明白了,倒好說,這問不明白了,人家不但說我辦事不利,還說你們家得了便宜還賣乖!要是不想結這個婚,我現在就給人家說去,免得把日子定下來的時候,你們再鬧這一出。”說著,那媒人便從沙發上站起身來,準備要走。
依我看,他說他一把年紀了,這我一點也不相信,因為他看上去還沒有表叔年紀大,隻不過從我見到他第一眼的時候,他的中指與食指指尖就從來都沒有少過煙。他不僅嗓子沙啞,就連相貌也比表叔蒼老許多。不過,這並不代表著他看上去比表叔老,因為他的頭發間幾乎沒有白發,且很茂密,就連胡渣都是黑黝黝的一片。
“不用管她,”爸故意瞪了媽一眼,“這女人就喜歡猜忌,您千萬不要往心裏去。”說著爸就把媒人拉住,給他遞了根煙。“你先坐下,我這婆娘也隻是有口無心。這婚肯定是要結的。隻不過,這有些事情,如果現在不問清楚的話,等定了婚以後如果再問,就有點說不過去了。您也是有兒有女的人了不是?我們不管做什麽,不都是希望,兩口子將來能好好過日子嘛!”
媒人聽完爸的話後,便做了下來。然後說道:
“這個我能理解。但是我當初說的時候你們幹什麽去了?難道是嘴巴在和人聊天,耳朵度假去了嗎?”
“那你如果故意隱瞞有些事情的話,我上哪聽去?”媽不甘示弱的說。
“哎,我說你這個女人,怎麽這麽胡攪蠻纏?我該說的不都給你說了嗎?我隱瞞?我隱瞞什麽了我?”
“那我剛才問你,這丫頭有沒有相過親的時候,你為甚不回答我?還耍脾氣?小心可別把我嚇著了,我從小一害怕就愛打哆嗦。要是把我嚇出個什麽羊癲瘋出來,您老人家可是賺著了。”媽拗著脖子,用不屑的眼神看著那媒人說。
“你早幹嘛去了?”
“現在遲嗎?日子還沒定,遲嗎?”
媒人被媽問的啞口無言,低頭沉默了幾秒鍾,然後說:“你問的這個問題咋也不知道啊!”他無奈的說,“我也沒問過那兩口子,他們有沒有給她那丫頭相過親。”
“你們是一個村子的,怎麽會不知道。我看你是故意想對我們隱瞞些什麽。”
“天地良心啊,”那媒人看著媽說,然後舉起右手又對著燈泡做出一個發誓的手勢,“對著這個燈泡我發誓,要是我隱瞞了你們什麽,我就是驢圈裏頭的那頭老叫驢。那驢長撒樣,我就長撒樣。那驢臉長一尺,我的臉就長二尺。”
“你也別發誓,我看你現在呀,和那驢就不分上下。”
“你咋說話呢?好歹我也比你年長一些,按道理你還得叫我一聲哥呢!沒大沒小的,”媒人將臉轉向了爸,“看你這婆娘咋說話的?一點都不識大體。”
“她就這樣,”爸對著媒人說,“她這毛病打娘胎裏帶來的,改不了的。我們說我們的。”說著爸就給媒人的茶杯裏和表叔的茶杯裏填滿了水。
“按道理來說,”表叔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說,“你們在一個村子裏,就算對他們家的事情一無所知,那最起碼也能聽得見一些風聲吧?”
“風聲?”媒人一臉癡呆的望著表叔念叨著這個詞語。
“就是說,你好歹也是他們村子裏的人,多少也能知道點關於他們家的事情吧?”表叔解釋說。
“這個我真不知道。說實話,我才從老家上來還不到一個月。我在親戚麵前吹牛說,我在老家當過幾次媒,兩口子後來都過得不錯。然後,我兒子的舅舅就給我說,讓我給他表妹的姑父的大舅子當個媒。我這才稀裏糊塗的來了嘛!其實,我就給人家當過一次媒。”
媽和爸還有表叔莫名的就哈哈大笑了起來。
“那這麽說,你對他們家的事情也一點兒都不清楚了?”爸說。
“嗯。他們給我說的什麽話,我都是一字不差的給你轉達的,一點也沒有添油加醋———天地良心,我絕對沒有胡扯過一句話。”
“那你就應該問問關於她們女兒的問題?”表叔說。
“問了。他們就是像我那樣回答你們的。”
“你也不向村子裏的其他人核實一下?這是常識問題。不管是男方還是女方,這媒人該知道的問題,都得問。不然以後要是出了什麽麻煩,他們可就把所有的責任推卸到媒人的身上了。”看來表叔,對於做媒還是有一定經驗的。
“這個我還真沒想到,”那媒人攤開雙手,張著嘴歎了一口氣,之後接著說,“我在老家做的那一次媒,沒這麽多的事情啊!怎麽一到這兒,啥都要問個清楚。”
“你給誰當的媒?”媽問道。
“說了你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