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小公舉，舉高高
一般情況下，張偉並不像曹操那樣生性多疑，也許是他實在不理解這群外星人的思維邏輯吧，他總覺得一個有著先進科技文明，即便比不上小吉所在的文明那樣的高度，但比起人類來，不知道要高到哪裡去了。
這樣的文明，就算如她們所言，只是側重於航空航天方面的科技發展得很好，可是所謂的「航空航天」和「星際旅行技術」聽起來好像只是一個學科，但是事實上呢？
別的張偉不敢說，就他所了解的地球上現有的載人航空，其中牽涉到的學科怎麼可能只有一個科目呢？！如果只是一個學科，誰又有哪個臉皮說航空航天是體現「綜合國力」的表現呢？什麼叫「綜合國力」？那一定是牽涉到三百六十行的！
而說到這艘外星飛船的技術，除了那個連核聚變都看不上的能源系統，還有強大的動力系統、各種通訊系統、宇航維生系統、即便是小吉也花了好幾分鐘來破解的裝甲系統、最後看似悲壯，但卻不明原理的星際通訊手段，這手段應該是即時的，肯定不是只達到光速的電磁通訊手段——她們的星球距離太陽系超過4光年，也就是說即便是光速也需要4年多才能傳到她們星球，可是張偉已經說了地球將遭到的侵略是在4個月後，她們有信息在那之前就來「援軍」，這說明什麼，只要不是白痴，就能明白。
這樣的相對地球文明來說的高度文明，肯定有著極強的統籌力，有著比地球人類高等的社會結構，如果說這樣的文明種族追求仙人的蹤跡還可以理解，畢竟就肉體上來說，這些小小的人兒實在太弱了，嚮往和崇拜強大的個體生命是能夠理解的，換作人類的思維模式，如果人類有一天也這麼發達了，也許同樣還會有人崇拜仙人，但是到了那個程度，人類想的應該是如何讓自己也成為仙人，那就需要捕捉一隻仙人來切片研究，做各種測試，然後將之推廣開來，讓每個人都能壽與天齊，點石成金，移山倒海。
崇拜你，研究你，超越你，睥睨你，踐踏你，這才是正常的生物進化邏輯吧？怎麼滴也不至於可以到集體付出生命的程度吧？
遠古人類曾經崇拜過強大無比的野獸，以至於很多部落的圖騰和族徽要麼是棕熊，要麼是猛虎，因為這些猛獸一爪子就能幹掉人類，可是隨著人類自身的發展，發明和製造了各種各樣的武器，並且對這些猛獸解剖研究，了解了它們的強項和弱點，知道了多少劑量的麻醉劑就足夠放翻一頭斑斕大虎，知道了熊皮的價格和熊膽的醫療價值，於是數不清的偷獵者滿世界地屠殺曾經的圖騰，雖然這很殘忍，但這就是生物性，是人皮之下的「獸性」，人類從未磨滅掉過的獸性。
張偉相信這群長得很可愛的外星人一定是很正常的生命，特別是她們擁有數百年的壽命這一點，她們自身社會所需求的東西，一定是人類的很多倍。
動物是如何維持自身存在，並且穩固進化基礎的？
當然是吞噬其他生命！
從葉子上的小蟲，到老虎獅子大狗熊，再到所謂「萬物靈長」的人類，莫不如是。
有些素食主義者成天自命清高，以自己「不殺生」為豪，認為自己是大聖母，但他們忘了，他們吃的大麥小麥粉製成的麵包麵條，吃的青菜蘿蔔豆腐塊，吃的菠蘿香蕉水果派，全都TMD是生命！
所以說啊，張偉懷疑了，懷疑了這些小小的高智能生命的潛在動機！
她們說的話里有些是真的，小吉也確認過了——她們的飛船的確失去了主動力「趴窩」了，回不去了；她們的確每一個都能活到 700歲；她們來地球的目的的確是為了尋找「仙人」。
但是至於是不是真的「信仰」仙人，那就不知道了——究竟是「信仰」呢？還是「覬覦」呢？
張偉的「讀心術」對她們無效，可能是以為她們並不是地球生物吧，否則就能知道她們的真是想法了。
當然了，張偉之所以這麼懷疑，還有一個有些無厘頭的原因——她們自稱自己是來自半人馬座α星，這個類似小說《三體》中三體星人的星系，總讓他不時地就想起「黑暗森林法則」。
這些小小的精靈一般的人兒，有沒有可能是在演戲呢？演了一場朝聖者終於見到自己崇拜對象的戲？
即便這些「小精靈」都是真心實意的，她們的「犧牲」是不是經過洗腦培訓的結果呢？一遇到「仙人」，就要燃燒自己的生命，通知母星？
這個探險隊的成員，是不是都是低層人員呢？她們會不會是她們母星高層派來的工具呢？
想象一下吧，這群小小的人兒從小經過的教育的確是如同她們告訴張偉的那樣，全民敬仰崇拜「仙人」，然後當她們滿腔熱忱地離開母星之前，在航天培訓課上，長官或者教員告訴她們，發現仙人之後，不惜一切代價地彙報到母星，將會是她們一生的榮耀。然而，高層的目的，其實只是為了找到並抓捕「仙人」，她們給底層的民眾洗腦，用崇高的理想和信仰包裝她們的野心！
當然了，如果是愛心泛濫的別人遇到張偉今晚看到的一切，一定會被她們感動得熱淚盈眶，即便張偉在一旁提醒幾句，也會被人家嗤之以鼻——「這些小精靈這麼可愛，這麼漂亮，她們怎麼可能是壞人！？」，比講出「兔兔這麼可愛，為什麼要吃兔兔」這句話還要理直氣壯。
就這一瞬間，張偉想到了無數種的可能，他見慣了這樣的技倆，因為人類歷史上類似這樣的事情也不是沒發生過，比如說二戰的邪惡軸心國什麼的，比如說如今的某個軍事基地密布全世界的超級大國什麼的。
「你是公主？」張偉變大了，目光閃爍地重新捉起了唯一留存下來的小人兒，問道。
公主殿下，怎麼說也應該是高層了，而且她們還是母系社會，「公主」肯定已經相當於人類帝國的「皇子」了，如果張偉的懷疑有點影子的話，那她肯定應該知道些什麼。
「是的，仙人閣下。」小小的人兒低垂著頭，紫紅色的頭髮遮住了臉，看不出表情，但是語氣的確很哀傷。
讀心術無效，張偉無法判斷她的哀傷是真是假。
「你這公主倒是一點架子也沒有，很好。對了，你的母皇生你的時候，多大了？」張偉突然問道。
「……350歲。」公主答道，她不知道張偉怎麼突然對這個感興趣了。
「那你想念你的母皇嗎？」張偉又漫不經心地問道。
「嗯，我很想念她，我來地球已經五百多年了……」公主又垂下了腦袋。
張偉目光一閃，安慰道：「唉，誰說不是呢？想必你的母皇，也和你想念她一樣，想念著你吧！你來這麼久，又翻過很多古籍，我們華國有一首詞的末尾兩句你一定聽過：『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對不對？每天夜裡，你看著星空中的半人馬座α星，她看著星空中的太陽，不也是一種『共嬋娟』嗎？」
張偉這段話乍一聽挺好的，對於遠在他鄉，思念親人的人來說，「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的確是排遣鄉愁的好句子。
「嗯，但願吧！」公主目光有些迷茫，語氣稍微活潑了一些：「謝謝您，仙人閣下。」
「哼！！！！」
這幅溫馨的場景，怎麼看都挺美的，哪知道張偉突然冷哼一聲，用力捏緊了手裡的小人兒，目光冰冷。
「你母皇生你的時候就350歲了，你來地球已經五百多年了，那你母皇現在豈不是快900歲了？你不是說你們星球的人最多才活700歲的嗎？嗯？！！！」張偉的聲音非常嚴厲，一點憐香惜玉的意思也沒有。
「……咳！」公主小小的身子被如此大力捏著，又沒有穿盔甲，頓時呼吸不暢，咳嗽了起來。
她萬萬沒想到，這位仙人為何如此喜怒無常，上一秒還在和顏悅色地安慰她，紳士得如同王子，下一秒就凶神惡煞，如同監獄里的提刑官。
「咳咳……仙人……閣下，鬆開一點，聽……聽我說……」小公主掙扎著，滿臉通紅。
「呵呵。」張偉鬆開了一點，又露出了大大的笑臉，表情變化得極快。
「呼呼……仙人閣下，我沒說我母皇還活著啊，我剛才只是太過思念家鄉，一時間沒注意到罷了。」公主答道。
「現在狡辯，還有意思嗎？」張偉冷漠道。
公主眨巴著萌萌的大眼睛，定定地看著張偉，滿臉的無辜。
「賣萌有用的話，我就不會問你這些了，公主殿下。」張偉淡淡地加大了手心的力度。
公主還是不為所動，甚至還露出了膽怯的表情：「仙人閣下，我們船長和所有船員為了您犧牲了生命來求援，為什麼你要這樣對我呢？難道是嫌我對您不夠虔誠？可是我是留下來服侍您的啊！」
「哦？服侍我？那為什麼偏偏是你來服侍我呢？其他人不行嗎？還是說你有什麼特別的服侍技巧？嗯？」張偉露出了壞壞的笑容，甚至伸出了自己的舌頭，一臉的輕薄。
「……」公主這回臉上真的露出了有些驚慌的表情，她不知道這位仙人到底是怎麼回事，「……是，是啊，特別的服侍技巧談不上，但是我很乖的，仙人閣下想怎麼樣我都答應，想我怎麼服侍您，就怎麼服侍您！」
「公主之尊，做著女僕的事情，這就是你的母皇培養你的目的？」張偉收起了輕浮的變態表情，看著驚慌的公主，淡淡笑了起來，「那還真是可悲呢！你這個族群也好，你的母皇也好，你這個公主也好，都很可悲。」
「侍奉仙人，是我的榮耀。」公主閉上了眼睛，上半身有些顫抖——很顯然，言不由衷。
「喂，公主殿下，你們星球的人們都敬慕仙人，有著仙人的傳說，那我問你，你們星球有沒有關於【魔】的傳說啊？」張偉突然問道。
公主緊閉的眼睛睜了開來，看著張偉嘴角的笑容，突然心中打起了寒顫，【魔】這個概念她們的文明裡當然有類似的辭彙概念，但是和「仙人」不同，仙人是有傳說的，【魔】並沒有，【魔】在她們的文明裡代表的意思其實只是一切邪惡的總稱而已，並不是具體意義上的生物或者活物。
來到地球之後，她們才知道地球人類文明中仙和魔是對立的，有仙人的傳說，自然也有妖魔的傳說。
就和她們在遇見張偉之前沒見過仙人一樣，她們也從沒有見過妖魔。
「仙人閣下，我們沒有關於【魔】的傳說，您這麼問是什麼意思？」小公主問道。
「沒見過啊？沒見過就好辦了。」張偉笑著道，「那你想見見嗎？如果想的話，你馬上就能見到哦！」
「我……我不想。」小公主有些結巴，她感覺到了未知的恐懼。
「想啊？那好，不要眨眼就哦，馬上就能看見了！」張偉點頭道。
「不不不，您聽錯了，我說我不想！」小公主激動道。
張偉嘲諷地笑了一聲，打了個響指。
山間的風停了，樹葉也不在發出互相拍打的聲音。
天上的月亮被烏雲遮蔽，只剩下一點光暈。
林間的蛙蟲不再鳴叫，遠處的流水似乎也靜止了。
這是壓抑到了極點的氣氛，彷彿什麼東西就要來了，彷彿它已經來了。
小公主身子顫抖得更厲害了，她四處看著，不知道下一秒會冒出個什麼東西出來。
光影扭曲間，她問道了一股濃濃的腥臭味，以及彷彿放大了幾千倍的粗壯呼吸聲。
烏雲被撕裂，卻不見月亮。
一個碩大的頭顱從雲中探出，閃爍著烏黑的光澤。
血紅色的眼睛彷彿日月般大小，尖尖的彎角似乎能吧大地刺穿，烏黑的鱗片閃爍著詭異的光芒，滿嘴的利齒堪比山嶽！
它向下俯衝，張開了大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小公主被張偉高高舉起，然後發出了尖叫，可就連她自己，也聽不到自己恐懼的叫喊聲，因為從剛才開始，世間的一切聲音，都好像被什麼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