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慈航落難,俠女問殺
幽寂牢房之中,觀音坐卧,身陷囹吾。
慈航度躺在骯髒的地上,抿了抿乾裂的嘴唇。
很痛。
如果蘇幺娘看到現在慈航度的模樣,一定會大吃一驚。
兩天前的慈航度,白衣僧帽,身帶蓮香,清逸出塵,宛若觀音下凡,讓人看了便覺失魂落魄,久久不忘。
而現在的慈航度卻是面色青白,嘴唇乾裂,雖然身上僧衣仍在,卻沾染了許多泥土,變得髒兮兮的,身上還有一股刺鼻的藥味。現在正倚靠著牢房的的牆壁,保存著最後的體力。
已經,快四天了。
距離慈航度被擒,已經快四天了,三天前棄如來把他抓到這個牢里,用很粗暴的手法接好了他的骨頭,就離開了,三天來對其不聞不問,甚至連送飯的人都沒有。
他已經四天未進水米。
肚子餓可以忍受,但是乾渴卻是難以忍受的。
慈航度動了動喉嚨,想要吞一口唾液,但傳來的只有如針扎一般的疼痛。他已經缺水得連一口唾液都擠不出來了。
再不喝水,今天,他就會死在這個幽暗的牢房裡。
但是慈航度並不在意,比起自己的死活,他更擔憂另一件事情。
【小師叔,你還活著嗎?】
普賢尊跋陀羅曾經打趣慈航度說,大慈大悲的觀音尊其實一點也不慈悲,因為他心裡裝著天下人,卻唯獨不裝著自己。
但慈航度就是這樣的人。
【佛祖保佑,小師叔,你可千萬要無事啊!阿彌陀佛!】
幽暗牢房中,身陷絕地的佛者將自己最後一點氣力用在了為他人祈禱上。
與此同時,在距離牢房百米之外的一處大殿之中。
棄如來坐在一把交椅上,把玩著手中一顆圓圓的珠子。
棄如來所在的這個地方,是六天教設立在杭州附近的一個分壇,也是棄如來一把手建立起來的分壇,這個分壇十分隱蔽,就連靈山寺的子弟都不知道,就在他們的眼皮底下,居然會有一個六天教分壇。
每當他來到這個分壇,想到自己的死敵佛門就在離這裡不遠的地方,看著被他擒來的佛門弟子哀嚎的看著靈山寺的方向,帶著痛苦死去,他就高興地哈哈大笑。
佛,這是最讓棄如來想發笑的字眼。
「人,快死了嗎?」
棄如來看著手中的珠子,出聲問道。
「回教主,按照您的吩咐,已近三天,過了今日,觀音尊便會因缺水而死。」
在棄如來身旁守衛的魔羅天回答道。
「很好。你去牢房提個人,吾們去見見這個大慈大悲的觀音尊。」
棄如來隨手將手中的珠子一扔,晶瑩的珠子與堅實的地面相撞,摔了個粉碎。
「拿個琉璃珠就想糊弄吾,以為吾不知道三寶舍利子長什麼樣嗎?」
棄如來冷笑著走出了大殿。
與此同時,分壇之外,一副村寨景象。
「都打起精神來,這兩天教主可是親臨我們分壇,別給我丟人。」
一個壯漢拎著一口大刀,訓道。
「是,鐵虎哥。」
「是。」
在村寨門口守衛的十幾人紛紛答道。
看著打起精神地手下,鐵虎滿意的點了點頭。
鐵虎其實不叫「鐵虎」,他的大名叫鐵申屠。
鐵申屠,這個名字在江湖上也曾響亮過一段時間。
沒加入六天教以前,鐵申屠是個江洋大盜,而且是在官府掛了號的,他不僅喜歡盜物,而且喜歡盜人,被他偷過的人家,若是還有些個嬌滴滴的小娘子,他在劫掠財物之餘,也會順手劫個色。
不過他的惡名沒有在江湖上響亮多久,很快,鐵申屠就遭到了正道人士的緝捕,無奈之下,他只好加入了六天教尋求庇護,被分到這個分壇來做個頭領。
六天教旗下有很多分壇,每壇都有正、副兩個壇主統轄。壇主以下則是有各個頭領各自領導一隊人,負責守衛分壇以及執行壇主下達的任務。
說來也巧,前不久這個杭州分壇的壇主在前往總壇的過程中被正道人士發現,遭到緝捕,現在的壇主是以前的副壇主,剛好空出了副壇主的位置。
而且恰逢棄如來親臨這個分壇,因此杭州分壇的各個頭領都削尖了腦袋,想在教主面前好好表現,若是能討得教主歡心,說不定下一個副壇主就是自己!
想到此處,鐵虎眼中閃過一抹熾熱,不由的又訓了幾句自己的手下,讓其提高警惕。
杭州分壇是一個隱蔽在杭州郊外一處深山中的村寨,很是隱蔽。村寨有三個出入口,各有一個頭領把守,鐵虎就是其中之一。
每個出入口都有十數人看守,內中還有五個以五十人為單位的隊伍不斷巡邏,一有風吹早動,便會有人傳令通報。
不過,由於這個六天教的杭州分部的位置十分隱蔽,特別是為了躲避搜查,內中的教眾平時都穿著農家打扮,就算偶有人來,也只會以為是普通的村寨。
當然,就算是起疑也沒有關係,因為起疑的人全都死了。
所以,雖然鐵虎嘴上訓著手下,其實心裡卻不以為然。
現在教主親臨分壇,他巴不得蹦出一兩個毛賊好讓他在教主面前好好表現呢。
可惜,今天依然是風平浪靜,除了山中的飛鳥在嘰嘰喳喳,沒有別的動靜了。
【準備晌午了,格老子的,去喝口酒吃點東西。】
鐵虎扛著大刀,走出村寨門口,看了看天,今天的太陽依舊灼熱,顯示此時正是夏日時節。
「嗯?什麼味道?」
鐵虎動了動鼻子,聞到一股淡淡的酒香,而且是杭州附近才有的古越黃酒。
「這裡居然還有一個魔教的據點?這麼隱蔽,難怪靈山寺的人沒發現。」
正當鐵虎疑惑時,前方忽然傳來一聲清朗的女聲。
「誰?」
鐵虎循聲一望,入眼的是一個容貌清麗的美娘子,身穿一襲素白色的束腰緊身交領襦裙,身後負著一口鐵劍,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簡單的用木簪挽成一束高高的馬尾垂至腰間,瓊鼻秀挺,櫻唇輕抿,容貌很是標緻。
女子左手拿著一個小酒壺,酒壺的塞子已經打開了,似乎她是一邊走一邊喝酒一般,鐵虎聞到的酒香就是從裡面傳來的。
眼見來人是個標緻的美娘子,鐵虎色眯眯地雙眼一亮,趕緊大喝一聲,招呼手下要將其擒下。
「什麼人?拿…………」
鐵虎的話還沒有說完,女子突然身形一閃,便掠過鐵虎身旁,甚至掠過了村寨門口的十幾名守衛,站在了村寨門內。
不知什麼時候,原本還被她拿在手中的小酒壺已經被塞上塞子挎在腰間,右手則繞過腦後,握在劍柄上。
【她是要拔劍?】
看到女子的動作,鐵虎下意識以為女子是要拔劍。
【兔崽子,愣著幹什麼呢?還不快把她拿下?】
鐵虎想要下令,但是話到嘴邊,他卻發現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不只是他說不出話,甚至連他的手下,也是一動不動,也不說話,彷彿沒有看見女子走入村寨一般。
【怎麼回事?】
鐵虎感覺胸口有點濕潤,他低頭一看,胸襟已經被鮮血染得殷紅一片。
只因在他的喉間,有一個利器割開口子,正大片大片的淌出鮮血。
「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
伴隨著一聲聲墜地之聲,鐵虎和他的十幾位手下一同倒在了地上,每個人身下的泥土,都是一片血紅,那是被他們喉間湧出的血液染紅的。
【原來她剛才不是要拔劍。】
這是鐵虎死前最後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