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蟲卵
儘管如此，林曦還是強作淡定的反問道：「你是部落的巫，會保護我們，我為什麼要怕你？」
「你很特別。」巫輕咳兩聲，平靜的說道，一雙眼睛攝人心魄。
「我知道，」林曦心裡一顫，強笑出聲，「他們都說我特別聰明，我也這麼覺得。」
混濁的眼睛在林曦身上停留幾秒，巫喝了口清水輕咳兩聲這才緩緩開口道：「我很好奇，魚獸為什麼會自己跳出來？」
巫起先以為跟巫術有關，但林曦七人用這法子捕到魚獸后，部落人有樣學樣，也捕到不少。
所以並不是巫術，操作方法又如此簡單，巫想弄明白這其中的道理。
巫的視線一挪開，林曦頓時覺得呼吸都暢快不少。
她此時才注意到，石桌上盛清水的碗，不是部落里常見的石碗，而是瓷碗！
做工雖顯粗糙，但確確實實是瓷器！
見林曦一直不曾開口，巫順著她視線看過去，瞭然一笑，解釋道：「這叫瓷碗，是遠行隊伍從中央大部落那邊換回來的。」
誤打誤撞，初次發現瓷器的驚訝被巫理解為看到新興事物的好奇，再怎麼聰明也是個孩子，巫先前的疑慮消去幾分。
「喜歡嗎？可以送你一個。」巫笑著問道，語氣比之前和藹不少。
林曦反覆摩挲著瓷碗，熟悉的觸感讓她流連忘返，但最終還是搖頭說道：「不了，謝謝巫。」
她從未聽薊等人提及瓷器，也不曾在他們家見過，想來，瓷器在這裡應該是非常稀有的東西，林曦剛才又偷偷打量了幾眼，巫這裡擺設的也不多，可見其珍貴程度。
內心喜愛卻知曉分寸，巫的神色愈發柔和，繼續問道：「現在說說看，魚獸為什麼會自己跳出來？」
林曦無法跟巫解釋什麼是氧氣，部落人也無法理解為什麼生活在水裡的魚跟他們一樣需要呼吸，便隨口亂謅道：「叢林里抓捕的野獸在籠子里關久了就千方百計的想出來，我猜魚獸也一樣，於是我讓薊在冰面鑿出一個缺口，事實跟我想的一樣，魚獸們紛紛迫不及待跑出來呼吸新鮮空氣。」
巫聽懂了，水裡的魚獸也是野獸，這個小女娃以及他們的隊伍便是發現它們跟叢林的野獸一樣，有相似的生活習性，利用這個共性巧妙捕捉魚獸。
「確實聰明，當得起『智者』。」巫欣賞的點點頭，說道。
自她進來，巫就發現她跟部落其他小孩不一樣，別的孩子見到他，或多或少會有膽怯、畏縮或崇拜、濡慕等情緒，她卻不同，眼睛不停四處張望可以理解為膽大，但說話做事落落大方、不卑不亢，氣質與部落小孩截然不同，又是為何？
巫起先懷疑是其他部落的探子，但這娃的成長軌跡都在部落，迄今不曾跟外人接觸過，她家住在半山腰，守衛森嚴，外部落人沒有允許根本無法進入，就算想調換孩子也不可能。
許是因為這孩子太聰明，所以顯得格外不同。
巫這般想到。
「加上之前，你已為部落找到兩種新的狩獵方法，相信今年冬季，族人不會因飢餓而死亡。你做的很好，我要獎勵你，說說看，你想要什麼？」巫說著，白胖的臉上滿是慈祥，顯然芥蒂全消。
察覺他神情放緩，林曦緊繃的心略微放鬆，搖搖頭，老實說道：「巫，我不知道選什麼。」
吃的？他們這幾天捕捉的魚獸足夠吃到來年冬天。
用的？說實話，見慣二十一世紀各種現代化設計的林曦對部落所謂的精美器具完全不感興趣。
巫被林曦的誠實逗笑了，想了想，說道：「這樣，你跟我來。」
巫說著站起身，在身邊兩戰士的護衛下往石屋更深處走去。
林曦依言跟上。
走道密不透風，但四周很亮堂，每隔半米便放著一個石頭砌成的火爐，火焰明亮溫暖，如同開了暖氣，林曦身上寒意盡消。
這才是人過的日子！
林曦心裡不禁感慨道。
「這間石屋的東西，我允許你選擇一樣帶走。」巫停下腳步，看向林曦說道。
屋裡是他早年收集的一些小物件，稀奇古怪，巫猜她會喜歡。
林曦上前幾步，視線一一掃過石桌上的東西，忽然停在一處。
巫跟著看過去，是一枚蟲卵，巫的臉抽了抽，兩頰的肉不自覺的抖動。
林曦並未察覺巫的異常，走到黑色石桌前拿起白色蟲卵細細打量。這枚蟲卵比她大拇指還短上一截，外殼透明，散發瑩瑩白光，隱約間還能看到裡面有一個小黑點，神秘又漂亮。
「這是我年輕時跟虫部落人換的。」掩去異樣，巫回憶著說道。
虫部落是中央平原的大部落，那是巫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遠行。
沒成想竟遇到騙子！
那個虫部落人跟他說，他是部落王蟲的飼養員，這枚卵是他冒極大風險從王蟲窩裡偷出來的，巫本有些懷疑，但見過他拿出來的卵后，僅有的顧慮也被打消了。
蟲卵的賣相實在太好，讓人一看便覺得是個寶貝。
兩人討價還價，最終，巫忍痛以五百張凶獸皮買下這枚卵。
自覺撿到便宜，巫不願在那多做停留，擔心那人反悔或虫部落其它人知曉后找他麻煩，便帶著遠行隊伍提早離開返回部落。
哪曾想，用五百張凶獸皮換回來的蟲卵竟是假的！
卵確實是蟲卵，但絕不是王蟲的卵。
巫找人確認過，雖不確定具體是哪種凶獸，但這枚卵確實只是一枚凶獸卵。
那時的巫年輕氣盛，被人騙后滿腦子想的就是一定要把這枚卵孵化出來，把它養成王獸，讓那個當初欺騙他的人抱憾終生，最好能被活活氣死。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無論巫用什麼辦法，這枚卵始終保持著他初見時的模樣，沒有一絲變化。若不是一直能看到透明外殼裡的小黑點，他都以為裡面的生命已經死了。
巫收回思緒，目光眷戀的在蟲卵上停留片刻，對林曦說道：「想好了嗎？你只能選擇一樣，我得提醒你的是，這枚蟲卵我想了很多辦法都不曾孵化出來。」
林曦本來有些不確定，聽巫這麼說，果斷點點頭，「巫，我喜歡它！」
廢話，連巫都沒能孵化的蟲卵，放了這麼久還能一直保持生命，肯定是個好東西，就算一時找不到辦法孵化它，以後總會有辦法！
安全、低風險，高收益，如果這都不投資，之前的二三十年就白活了。
巫聽罷也不再勸，一切皆有定數，又贈送林曦不少果子后便讓她下山了。
「曦，你回來啦，怎麼樣，巫都跟你說了什麼？」等在洞口的禹一見到林曦，立刻湊上前去問道。
林曦家的洞口此時熙熙攘攘站了不少人，都是聽到消息后趕過來看熱鬧的，大家很想見見這個被巫關注到的女孩。
部落很安全，林曦原本不懂巫為何讓兩個戰士陪同她，待見到家門口被圍得水泄不通的場景時，霎時明白了。
林曦再一次深刻認識到，在源衣部落抑或這世界的每個部落，巫就是焦點，他的一舉一動都有無數人關注，都能引發無數人的好奇心。
部落的巫類似於21世紀的全民偶像。
山洞裡聽到動靜的穗和岳也大步走出來，兩人滿面紅光，顯然也極為激動，到底比禹好一些。
對護送戰士恭敬的點頭行禮，目送兩人離開后，岳一把拉開禹，抱起女兒對身後的妻子說道：「先進去。」
一家四口回到山洞，隔絕洞外各種視線后都長長呼出一口氣。
岳這會兒才有功夫看向林曦，問道：「曦，你在上面待了兩個小時，巫都跟你說了什麼？」
其餘兩人也紛紛看向林曦，等著她的回答。
「巫誇我聰明，還送我不少禮物。」活了一世的林曦很清楚宣傳營銷的重要性，既然部落人崇拜尊敬巫，那她就要把自己包裝成巫喜歡的人，這樣一來，其他人自會高看她一分，對她或者她家都有好處。
更何況，林曦並未說謊，巫確實誇她聰明，獸皮袋裡的果子也是巫自願送的，她可沒開口要。
「真的？」
見林曦點頭，岳立刻放聲大笑，豪邁的聲音震的整個山洞都在顫抖，「就知道巫最明智，我的女兒自然聰明。」
穗也一臉與有榮焉，顯然對林曦能被巫稱讚十分自豪。
「曦，這裡面是什麼？」禹滿是好奇的盯著石桌上的獸皮袋。
林曦將袋子打開，露出裡面滿滿一袋的水果，禹立刻高興地歡呼起來。
指著裡面一個橢圓狀、橘黃色果子看向林曦，小心翼翼的問道：「曦，我可以吃一個這個嗎？」
這是蜜果，他曾在豚那吃過，口感軟綿，特別甜，特好吃。是居住在上游的牙部落人種的，牙部落人牙口不好，蜜果軟糯，是他們最喜歡的食物，牙部落人輕易不會拿出來交換，豚說他阿姆用一張凶獸皮只換到五個。
禹是小孩，最關注吃食。岳則一眼看到獸皮袋裡散發著微弱熒光的蟲卵，好奇的問道：「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