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血戰箭齒豬
大約走了一柱香的時間,樹木開始稀少,草叢卻是越來越高、越深,蘭芽有些氣餒了,怕柳元如海石頭一樣向山上來找尋,便有了退意。
剛要轉身,卻感覺渾身汗毛倒豎,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這是蘭芽遇到危險時如狼般的自然反應。
蘭芽輕閉上眼,六識全開,耳力和嗅覺達到了空前的靈敏。
空氣里瀰漫著一股腥臭、污濁之氣,響徹著粗重的喘息之聲。
不是人,是猛獸,蘭芽當即做出判斷,身子卻是一動不動,連呼吸也屏住,如被點了穴道。
這是一場比拼耐力的戰爭,這是一場人與獸的單獨決戰。
動了,對方如一座厚重的鐵砣般的向蘭芽奔來,形成一道陰暗的黑影。
蘭芽一個飛身躍起,腳踢踏在身側的樹榦上,人不進返退,躍至向己撲來的野獸身後,一瞬拔出腰間的匕首猛然刺向猛獸。
匕首正插野獸的屁股上,一陣鮮血噴濺橫流,引得野獸一陣發狂。
蘭芽不舍丟棄匕首,抓住了對方的尾巴,手被勒得生疼,身子如同紙鳶般在空中,被搖得七葷八素。
野獸因失血過多,逐漸放緩速度,蘭芽眼睛如墨,快速用雙腳盤住一株大樹,扯得野獸前蹄飛揚,一陣咴叫。
蘭芽不敢怠慢,忙拔出野豬肉里的匕首又是一頓刺穿,血如漂亮的花噴射在草葉上,野獸只留下一聲悲鳴,便轟然倒地。
蘭芽摸了摸已經磨破皮的雙腿腿根,又用帕子包了被野獸尾巴磨傷的手。目光森冷的看著倒在地上的野獸,蘭芽只感覺自己的大腦不夠用了,也為自己的冒進魯莽自責不矣。
這是一頭野豬,卻,又不是一頭普通的野豬。
野豬的腦袋,野豬的厚棕毛,長長的獠牙,兇狠的目光,與尋常野豬不同的是,脊背處竟長著一長排箭齒,閃著森冷的光,讓人不寒而慄,齒縫生寒。
尾巴粗壯的一縷,如同一根根銀絲,堅不可催,同樣閃著亮光,尾部底端,竟也長著一隻尖尖的箭齒。
蘭芽不由冒出一層冷汗,后怕不矣,倘若自己襲擊不成,電閃雷石、千鈞一髮之時騎坐在野獸身上,可想而知,自己不是三刀六洞、爆菊花一樣的簡單了,說萬箭穿心還差不多。
蘭芽覺得自己倒霉的同時,簡直是太幸運了。
怕野豬的箭齒傷到自己,用殺豬刀去砍野豬的皮和箭齒,只聽「叮」的一聲,殺豬刀又多了一道豁口。
蘭芽再用蕭然給的匕首挑箭齒,竟一下子就挑了開來,原來還是一把傳說中削鐵如泥的匕首。
蘭芽再次慶幸,當時自己輕敵,沒有上樹逃命,反而是與之相搏,自己順手將掛在腰間的匕首抽出來,若當時抽出來的是殺豬刀,只怕自己反過來要被野豬給拱了。
將箭齒挑出來,下面是骨錐,上面是箭頭,竟是一把上好的暗器,蘭芽顧不得臟,直接扔到了斜垮包里。
用樹葉子抹了抹野豬屁股上的血跡,提起兩隻前蹄,一舉舉過了頭頂,剛開始有些吃力,漸漸竟也輕快如風,大踏步前進了。
蘭芽有了如此氣力,還要感謝在山上與老虎搏鬥,千鈞一髮之計,激發了內在潛力,捅死了老虎。
回到洄流塘時,柳元正聽著蘭芽的話,抓著青蛙,雖然他也不知道抓青蛙有何用。
魚簍子里,有兩條新鮮的魚,本來有五條,中間來了兩條髭狗,柳元一把砍刀砍了過去,嚇得髭狗一閃身的功夫,他跑進了房子里,關著門好半天,髭狗無奈叼走了兩條魚。
出來后,柳元不敢下水抓魚,只在荒葦盪邊上抓青蛙,耳朵卻豎著隨時聽著風吹草動。
待聲音再度響起時,柳元慌的一閃身往屋子方向跑,聽到蘭芽叫他,才住了身,見到蘭芽時,不由大驚失色。
滿臉、滿身的血跡,哪裡還看出蘭芽的影子?垂於臉側的頭髮上還滲滲的滴著血。
柳元顫著聲音道:「蘭芽,你,你受傷了?」
蘭芽笑道:「沒事,這些血不是我的,是這個大傢伙的。」
說完,將身後的野豬甩到了身前地上,激起了一層塵土,雖然不大,也有二百斤的樣子。
柳元大驚失色道:「蘭芽,這是,這是你獵到的?」
蘭芽將殺豬刀遞給柳元道:「看你皰丁解牛的本事了,這樣背回去,血淋淋的瘮人。先卸成大塊頭運回去,回家再細處理,豬頭不要拿了,我娘看了這青面獠牙的樣子,該念叨我了。」
柳元默默的點了點頭,直接剖了五臟,卸成幾大塊,用水沖洗乾淨。又將三條魚和青蛙用草繩穿了,倒出簍子,用簍子裝成塊的骨肉。
見滿滿一簍子的豬肉骨頭,有兩個豬前腿和豬下水說什麼也裝不下了,柳元又用蘆葦編了一個簡易的簍子,裝兩個豬前腿和豬下水。
蘭芽洗了頭臉,恢復白晰的面容,不好意思的對柳元道:「本來想上山準備中午飯,結果一找獵物就忘了時辰,午時都過了,家裡肯定餓壞了、急壞了,趕緊家轉吧。」
柳元笑著背起大簍子,一背卻是沒背動,臉色發窘的再次一背,這次背起來了,臉色卻是脹得通紅,步子也有些虛晃。
蘭芽拉住少年的手臂,指著裝有兩個豬前腿和豬下水的小簍子道:「柳元哥,你背這個吧,我聞豬下水的味道就想吐。」
說完,搶著背起大簍子,只一下就背了起來,當先走去。
柳元嘆了口氣,知道蘭芽是給自己找台階下,做豬下水、吃豬下水比誰都歡脫的蘭芽,怎麼可能怕豬下水的味道,少年不無懊惱的跟在蘭芽身後。
回到家,於三光、岳南與岳氏、柳氏等一幫人已經掛好了所有柿子,正鋪曬著柿子皮,蘭芽說過,柿子皮晒乾有大用處,不能扔。
柳紅和玉露則陪著蘭香在伙房蒸白面饅頭,燉豆角土豆和肉片。
蘭芽推門進得院子,院子幹活的人抬起頭來,一見蘭芽身上的血,嚇得都圍攏過來。
蘭芽按想好的說辭,說二人在山上捕青蛙的時候,躲到河塘里,看野豬和兩條髭狗大戰,最後兩敗俱傷,二人這才得了豬肉,怕拿不動,就扔下了髭狗和豬頭。
海氏雖然不大信,卻也放下心來,讓於三光趕緊燒熱水褪豬毛。
還是柳元來處理豬肉豬毛,於三光和岳叔打下手。
蘭芽則在旁邊指揮這兒指揮那兒,指著一塊五花三層的肉道:「柳元哥,這條這條,割下來我要加菜,紅燒肉。」
見柳元要將豬蹄扔了,又叫道:「柳元哥,這個,這個也給我,我要加菜,熏豬蹄。」
「柳元哥,這個、這個給我……」
……
惹了幾個大人帶幾個孩子哭笑不得,連蘭丫都刮著臉蛋,羞羞蘭芽是個大饞貓。
蘭芽則回敬丫丫道:「我是大饞貓,你就是小饞貓,先去茅房去騰騰地方,一會兒吃東西該恨沒地方裝了。 」
丫丫嘻笑著果然去了茅房。
飯菜端上桌的時候,豐盛的模樣讓岳家、柳家兩家人震驚不矣,於家人早就適應了蘭芽的翻新花樣,蘭香更是被蘭芽陪養成了於家大廚,煎、炒、烹、炸無一不精。
農家生活困苦,都養成一個習慣,不到別人家蹭飯,不欠人情,岳氏、柳氏與於家雖然交好,但留下來吃飯,還是全家留下來吃飯,這真是頭一遭。
一見滿桌子的菜色,驚得說不出話來了,筷子更是連動都忘了動。
蘭芽見了,偷偷向於三光和海氏眨了眨眼,海氏心領神會的夾起紅燒肉,給柳氏和岳氏一人放在碗里一塊,笑道:「她嬸子,快吃啊,這些吃食可不是用來看的。」
岳氏不好意思的將肉放在嘴裡,含糊著讚賞道:「真好吃,油水足,不膩嘴,真好吃,沒想到蘭香有這麼好的手藝!」
柳氏吃著笑著點了點頭。
於三光也給岳家的漢子和兒子夾了兩隻炸青蛙腿,笑道:「蘭芽最是精靈古怪,這青蛙腿你們定會愛吃。」
柳元紅著臉道:「我小時候餓極了,也用火燒過,放在桌上當成菜,全家一起吃還是頭一次。」
丫丫小大人般,看著柳元哥,嘆道:「柳元哥,少見多怪了吧?你若是向俺三姐學習,這樹趟子里就沒有不能吃的東西,什麼蛇羹、蟲蛹、蘆根,若不是俺大姐攔著,連黃皮子都成了我三姐的腹中美味了。」
蘭芽忙捂住丫丫的嘴,訕笑著看著眾人。
只見海氏、岳氏、柳氏一臉的慘白,於三光一臉的嚴謹,蘭香更是一臉教妹不淑的自責模樣。
蘭訕忙擺擺手道:「沒有,沒有的事,童言無忌,丫丫是打比方、打比方,我是黃仙姑座下仙童,怎麼可能做出吃同類的事,是不?大姐?」
見蘭芽一臉緊張,眼睛眨抽筋似的看著自己,蘭香輕嘆了口氣,心中默念阿彌陀佛,對眾人點了點頭道:「爹、娘,真沒有,丫丫是、是打比方,吃過飯我讓她往山上的方向叩三個頭,向仙姑陪罪,丫丫年紀小,仙姑定不會怪罪的。」
知道自己嘴快惹了禍,丫丫小臉脹紅得如同一塊紅布,忙解釋道:「我是說三姐啥都敢吃,沒說吃黃皮子,見到黃皮子,三姐都會三拜九叩的,我見過。」
這是說蘭芽被蘭香逼著給死黃皮子下跪之事。
眾人這才輕舒了一口氣,過了好一陣,凝重的氣氛才得以舒緩。
自知惹禍的蘭丫低著頭吃飯,清晰的感受著蘭芽的目光警告,連最愛吃的肥肉也未敢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