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阿泰會蘭香
王安世驚異的看著眼前壯實的少年,笑道:「參軍之人,殺場九死一生,千里騰達一人,站對了隊,跟對了人,同樣至關重要,你,確定要參軍?確定跟著我?」
柳元堅定的點了點頭道:「我跟隨大人,自然對大人忠心耿耿。我出人頭地也不為其他,只為將來能驕傲的站在蘭朵面前,不再仰望的迎娶她。」
王安世突然有些恍然,原來,眼前的少年喜歡著蘭朵,卻因為於家地位越來越高,生活越來越富足,兩家差距越來越大,自卑心理也越來越重,有這樣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柳元自然不會放過。
王安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只不過,自己的目標,始終是扳倒一人,而柳元,始終是心念一人。
王安世點了點頭道:「我可以收留你,也可以給你飛黃騰達、足以平視甚至傲視於家的機會,就要看你能不能把握住,能不能吃得苦中苦。」
柳元咣咣的磕了三個頭,堅定道:「大人放心,自己選擇的路,萬沒有後悔的道理,即使將來戰死殺場、馬革裹屍,柳元也絕無怨言,反而萬分感謝大人給草民機會。」 ……
於采荷順著窗縫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平安,平安已經四個月大了,被蘭芽養得白白胖胖,會呀呀學語,會呵呵歡笑,海氏見了他,也會忘記紅杏給她帶來的煩擾。
紅杏懷孕也已經六個多月了,為了照顧她,於三光日日不離身,連粉條作坊也是鮮見身影,更別提回海氏這裡了。
小傢伙除了胸口那一點點突起和兩個六指,與其他嬰孩兒無異。或許是蚊蟲擾了美夢,小傢伙揮起手掌抓臉,臉頰登時顯現了一條細細的指甲痕。
於采荷急忙推門而入,心疼的撫了撫平安的小臉。
這是她第一次碰觸到小平安,雖然在一個院里住,於采荷卻視平安為夢魘一般,躲避著小平安。
似一種被閃電擊中的愕然,於采荷鬼使神差的挪動著手指,從小傢伙的頭髮,一直摸到小傢伙的腳指甲,輕嘆一口氣,眼圈有些微發紅,從懷中掏出一隻帕子,從中間一扯為二,仔細的包了平安的兩隻小手,一步三回頭的出了院子,隨即步伐堅定,頭也不回的上了一輛馬車。
蘭芽下山之時,恰逢馬車飛馳而去,獵獵飛揚的馬車車圍之上,印著付家的標記。
蘭芽沒有去追,有些人,註定留住她的人,留不住她的心,看著漸行漸遠的車輛,蘭芽心裡一陣發酸發苦。
回到家裡,蘭芽換下了自己身上的臭衣裳,洗了個熱水澡,清清爽爽的站在海氏面前時,海氏正焦急等著她,說於采荷不見之事。
蘭芽指著平安手掌上包著的帕子道:「娘,你別著急,我小姑走了,你讓人請我爹回來,讓他去和我爺、我奶去說,免得我奶為難你。」
海氏點了點頭,到了紅杏那裡,海氏向於三光說明了事情的經過,於三光剛要與海氏回老宅說和此事,紅杏卻吵嚷著肚子疼,於三光登時慌了神,又是請郎中,又是抱上榻休息,哪裡還管於采荷何去何從。
無奈的海氏只好由綠柳陪著,到了老宅,向張氏和於友善說明了於采荷出走之事。
沒有納紅杏為妾之時,於三光時不時會給於家老宅買些吃食或穿戴等物件,娶了紅杏之後,紅杏管得嚴,除了粉條坊的工錢,就連蘭芽給於三光的私房錢,也被摳出來一分不剩。
於三光沒有閑錢給老宅置辦東西,張氏早就心存不滿,她不怪兒子,反而責怪當家管錢的蘭芽。
此時海氏正撞上了槍口,張氏藉機破口大罵,說什麼也不放海氏走,讓海氏陪她的閨女,找回她的采荷。
綠柳為人潑辣,推開幾個女人,飛快的跑回家,將事情告訴了蘭芽,蘭芽眼色一沉,帶著鷺兒,三人便奔了老宅。
離得老遠,就聽到張氏習慣的敲雞食盆子聲音和破口大罵之聲,蘭芽登時心煩得要命,就如同有一千隻蒼蠅在耳邊叫囂個不停,即吵鬧,又噁心人
推開院門,海氏被幾個女人同時圍著,指指點點大罵,如同被一群狼圍攻的小雛羊,抱膝蹲著,眼淚橫流,說不出的可憐。
而周圍的狼,不是別人,有張氏、何氏、成蘭子,有大著肚子眼看要臨盤的劉氏,還有一向明哲保身的江氏和於蘭花、於蘭草,眾口如一的指責著海氏。
蘭芽哪裡不明白,這是她沒有出壯丁銀子,眾人將怒火一致轉向了三房,借著於采荷這個*一併爆發出來。
蘭芽一使眼色,鷺兒左推右搡的推開幾個女人,將海氏從人群中解救了出來,於蘭花要扯住鷺兒,鷺兒借著巧勁兒一轉身,用手一推於蘭花的後背,於蘭花登時來了個狗啃泥,摔倒在地上。
地上有何氏倒的洗衣裳水,於蘭花登時滿臉掛了泥。一臉的腌臢樣子,逗得蘭芽不顧形象的大笑起來,忽然想到王安世也是這樣欺負自己的,忙收了笑聲,做出一幅眼觀鼻鼻觀心的靜默模樣來。
張氏氣得將手中的雞食盆子甩向鷺兒,鷺兒一個回身,手握成拳,咚的一聲響,拳頭砸穿了雞食盆底,被甩得老遠,在地上晃了三晃、滾了三滾,才停落在牆角。
如此暴力,如此功力,嚇得幾個女人登時噤了聲,蘭芽很滿意的看著幾個目瞪口呆的女人,心中自豪之情直入雲霄,暗自慶幸自己有多好命,才能撿到鷺兒和鷥兒兩個寶貝,不僅漂亮、武功好,最重要的是,對自己,比自己對自己還要忠心耿耿。
蘭芽冷漠的看著張氏道:「奶,你發火發錯地方了吧?是誰嫌棄我小姑生了怪物,說什麼也不收留她,死乞白列的扔到我家,吃穿用度等物件均小姐似的供養著,您不僅不感激,還要興師問罪嗎?」(死乞白列:厚臉皮的意思)
張氏見打也打不過,說也說不過,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捶胸跺地,哭嚎道:「你個殺千刀的,定是見采荷長得好看,將采荷賣到窯子里去了!你賠俺閨女!你賠俺銀子!!」
連蘭芽都佩服張氏的想象力,冷笑著看著越來越多看熱鬧的村民們。
有了麵條作坊,各家各戶守家在地就能得一份工,一份收入,按道理來講,村民們最應該感謝的是與王家合作的蘭芽,而偏偏人們只記得是於三光招的他們上工,對特立獨行、鮮少與村人來往的蘭芽反而不親近,尤其是出了賈氏之事之後,對蘭芽憑添了幾分敵意。(守家在地:意思是在本地謀生)
眾人七嘴八舌的說著蘭芽的不是,耳聰目明的蘭芽,將眾人議論的奇葩理由聽得七七八八。
有的說,蘭芽根本不是黃大仙仙童,因為有人見過蘭芽捕殺黃大仙;
有的說,蘭芽就是個會搬財術的妖怪,將村人的福氣和銀子都搬到了自己家,村人越來越窮,而她家則是越來越富;
有的說,賈氏哪裡是狐狸精,這蘭芽才是,三兩句話,讓名噪北蕭的普仁寺廟祝都動了凡心,娶了賈氏為妻,七天七夜沒有出門……
如刀的話語,蘭芽聽得越發的心涼,分外的後悔讓王家將粉條作坊建在於家村,本來是想讓村人過得好一些,結果適得其反,讓眾人對自己成見更深。
蘭芽心灰意懶的站起身來,冷漠的看了張氏一眼,淡然道:「奶,你不必指責於我,我小姑有手、有腳、有腦子,自己選擇的路,跪著也要走完。你若實在想閨女,就去府城找吧,如果沒猜錯,她是跟著付良衡走的,你不是一直想和府城謝家搭上關係嗎?恭喜你,你女兒讓你得償所願,搭上謝知府的外孫了。」
張氏先是一怔,隨即臉上驚現一抹喜色,一咕嚕從地上爬了起來。
於蘭花和於蘭草明顯臉上失望至極,去年的時候,付良衡被周家兄弟相邀,在老宅用過飯,當時的張氏,是想搓和兩姐妹與付少爺,如今,還是這個於采荷,悄悄的再次截了胡。
江氏看著兩個明顯失望的閨女一眼,輕輕嘆了口氣。兩個閨女都是隨了自己的性格,不善表現自己。
哪裡有於采荷大膽放浪?到了姐姐於採蓮家,二話不說就爬了姐夫的床;
看著付良衡家世好,以一個休棄在家的棄婦身份,竟然跟著付良衡量跑了,而付良衡,明明是於家給蘭花和蘭草物色的對象,換言之,是於采荷搶了侄女女婿。
如今米以成粥,這個念頭,是斷也得斷,不斷也得斷,江氏下定了決心。
見張氏心情明顯好轉,蘭芽攬著海氏向院外走去,路過紅杏院子時,蘭芽明顯聽到了細微的一聲關窗聲,從始自終,於三光都沒有露面來維護海氏,更沒有管剛剛裝哭的張氏。
海氏神情不娛,未做絲毫停留,低著頭,徑直的向家中走去。
蘭芽的心情不由得更加的壓抑開來,迴轉到家之時,卻是再次見到了殷如泰,拿了兩大匹暗紅色的綾羅,正遞到蘭香的手裡,蘭香雙手擎著,臉色有些微的紅暈。
蘭芽本來糟糕的心情更加的糟糕,搶過蘭香手裡的那匹綢子,劈頭蓋臉的扔到殷如泰的臉上道:「以後不準來見蘭香,蘭香不是你的丫鬟,給你做東做西的。」
殷如泰臉色脹得通紅,氣道:「於蘭芽,你瘋了,本少爺是付手工銀子的。」
蘭芽大馬金刀的將一隻腳支在凳子上,一臉痞色的叫囂道:「殷如泰,是你傻還是我傻,我於蘭芽一個月,光得王家分紅銀子就上千兩,會在乎你這塊八角的銀子?禿子混進和尚堆里,你騙誰呢?」
殷如泰氣得將綢子又扔了回來,怒道:「我冒充和尚?你還冒充尼姑、神婆呢!咱兩半斤對八兩,誰也別說誰!蘭香已經答應我了,長姐如母,你不能拒絕。」
蘭芽不屑道:「長姐如母?你想當我『長姐夫』還是『如爹』?我醜話說在前頭,掐了你那顆蠢蠢欲動的齷齪之心,我姐寧當農夫妻、不做貴人妾,你徹底死心吧,否則,我第一個不會放過你。」
小丫頭氣鼓鼓的從懷裡取出殷如泰送給蘭香的那隻珍珠簪子,毫不客氣的扔在了殷如泰懷裡,在胸口滯了一下,落到了地上,滾圓的珍珠自簪子上跌落,在地上轉了兩轉,不復華美的模樣。
見兩人毫不隱諱的談論自己的事情,蘭香登時眼睛一紅,飛跑著回了自己屋子,「咚」的一聲緊緊關閉房門。
殷如泰要去追,被蘭芽一把扯住,少年氣急,使勁一甩,衣袖登時被扯出了一條大口子,說不出的狼狽與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