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燕子營雙姝
鷥兒和鸚鵡飛快向老宅進發,洪水來得突然,卻不湍急,身體健壯的人完全有時間逃生,留下的都是一些惜財惜物或家有老幼病殘。
趕到老宅之時,於三光正停下一輛獨輪車,將紅杏往獨輪車上扶,還未扶定,於大栓一下子躍過牆頭,將獨輪車一把搶過道:「劉姨娘還沒坐完月子,妞妞還那麼小,這個獨輪車還是應該我來用。」
二十幾天前,劉寡婦順利生下女兒妞妞,還要過上幾天才能滿月。
於三光一臉不悅道:「大栓,這個獨輪車是我向岳家借的,不是你的。」
於大栓一臉哧笑道:「你們三房好歹還留下個男人,我們家,因為你家賠錢貨於蘭芽,幾個男人都被拉上山當苦力,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於三光氣得兩臉通紅,手下一松,車子登時被於大栓奪了過去。
於大栓一臉得色的要從坍塌的牆角趟河而過,只覺頸部一痛,疼得嘶叫一聲。
回過頭來,身後站著一個長相秀美的女子,沖著自己揚了揚手中的長劍,於大栓登時住了嘴,扔下獨輪車,灰溜溜的回了院子。
於三光見是蘭芽的丫鬟,驚喜道:「鷥兒?你們不是在鎮上收地嗎?怎麼回來了?莫不是蘭芽讓你們回來接我的?」
鷥兒皺了下眉頭,將紅杏扶上獨輪車,冷漠道:「小姐也回來了,讓我來接您到鎮上,她冒死上山去,想看舅老爺和柳元安全不安全。」
紅杏眼睛不由一紅,想當年,小姐就是在義莊里救下的自己,讓自己吃的飽、住的好、穿的暖,是自己鬼迷心竅,勾引了老爺,想噹噹家夫人,到頭來卻是一場空,於三光不過是個空手老爺,錢財全都牢牢握在蘭芽的手中。
風水輪流轉,自己再次被小姐所救,自己的心似被寒冰凍過,再由炙火烘烤,別提多煎熬了。
扶上獨輪車,鸚鵡將車剛推出院門,只聽遠處虎聲陣陣,順著山腰直流而下的洪水中,撲騰著兩個花斑老虎,疾速向院門湧來。
鷥兒眼色一沉,一把扯住還要向外推車的鸚鵡,微一用力,獨輪車倒退回了院子,電閃之間,鷥兒飛快的關閉院門,院門被水泡得發朽,鸚鵡忙將紅杏扶了起來,拿起院中的梯子,當先爬上了房頂,對鷥兒道:「屋裡浸水,先上房。」
鷥兒會意,對於三光點了點頭。
於三光對老宅喊了一聲道:「爹、娘,老虎來了,快上房。」
於大栓嚇得早就慘白了臉,見於三光發了話,和秀秀攙著劉寡婦,抱著妞妞,先衝到了梯子之下。
劉寡婦身子弱,爬得笨拙,在於大栓拼盡了力托舉,鸚鵡拉扯之下,勉強爬上了房頂。
張氏見於大栓只知道管自己媳婦的娘,不管自己奶奶,氣得大罵了兩句,老於頭在她身後,抬腳踹了張氏屁股一腳罵道:「罵什麼罵,又不是只扔下你?他親老娘不也是沒管。讓你平時小氣,連梯子都捨不得買,到處借,現在好了,只能用三兒家的。快爬,用罵的力氣早就爬上房了。」
張氏這才向房上爬,別看她年紀不小,身子竟比於大栓還靈巧,如猿猴般爬上了房頂。
於二栓、何氏、於老頭分別爬上了房,老陶等幾個也上了房,待鷥兒最後欲爬上房之時,房門已經被衝倒,兩隻花斑老虎在水中打了一個轉,撲騰了兩下,方站直了身子,爬上了倒塌的青石堆上,一臉戾氣的看著院中的鷥兒。
鷥兒手持長劍,與對面的兩隻老虎凝然而立,敵不動,吾不動,靜默得如同三隻臘像。
鸚鵡悄悄爬著梯子,要下房救人,鷥兒將手背在背後,對鸚鵡搖了搖手,鸚鵡靜默不動,手裡抓住一塊鬆動的瓦片,準備隨時扔向老虎。
雙方正對峙間,山上洪流中再次飄來一物,一塊破敗的門板上,坐著蘭花和蘭草,水下及胸口的水裡,江氏和於大柱正趟著河,推著門板,向老宅行來。
老虎站的是院內青石堆一角,江氏根本看不到,遠遠的只看到老宅眾人都爬上了房頂,急得她向房頂的於三光大喊道:「三弟,快幫幫我,救救蘭花、蘭草。」
於三光連連擺手,示意江氏快些走,江氏以為於三光見死不救,大喊道:「於三光,你二哥不在家,你不能見死不救。」
老虎與鷥兒對峙半響,沒有討到半分便宜,此時見到送上門來的四隻獵物,登時迴轉了身,一躍跳上了院外的青石堆。
江氏和於大柱視線立即發現了小牛犢般的老虎,登時嚇傻了眼,手上一鬆勁兒,門板脫了手,上面的蘭花和蘭草順著洪流就向老虎飄來。
江氏眼圈發紅,絕望的大叫道:「跳水!!!」
蘭花和蘭草早己嚇得花容失色,二人抱成一團,瑟瑟發抖,一頭是深及胸口的河水,跳進去,一個閃腳,定會被淹死;
一頭是兇狠飢餓的老虎,鐵定的進了虎口,添了虎腹。
蘭花和蘭草凄厲的叫了一聲娘,便閉上了眼等死。
老虎的虎口大開,囂張的舔了舔舌頭,很是喜歡送上門來的食物。
房頂的於三光眼色一紅,不忍相看,轉過了頭。
在這一刻,眾人的呼吸彷彿都停止了,門板停在了青石旁,老虎張開了大口.……
在此千鈞一髮之際,只聽一聲嬌叱,鷥兒挽了一個劍花,身子如長鶴般在空中伸展,直刺向老虎咽喉。
老虎忙退了一步,鷥兒借著老虎退讓之際,一手抓起一人,踢踏著院牆殘桓,向房側的梯子躍來。
為救二人,手中長劍己脫手,一隻老虎見獵物要跑,一個虎撲,直取鷥兒後背,鷥兒抓著兩個女孩兒,身子不利索,被劃了長長的一道口子。
鮮血登時流入了腳下的洪水中,染紅了半院的洪水。
鸚鵡見機不可失,將手中的青石砸向再次的撲到的老虎,身子急下,接過蘭草和蘭花,扶著二人上了房頂。
將手伸向鷥兒時,鷥兒慘白著臉,搖了搖頭道:「我引開老虎,你去救剩下那二人。」
鸚鵡點了點頭,將身上的衣裳脫下給了鷥兒,鷥兒微微一笑,一個轉身,衣服已經披在身上,蓋住了自己裸-露的后前。
從懷中拿出一把亮閃的長針出來,疾速打向老虎,身子卻不停留,如白鶴般向於大光的院子掠去。
老虎被打出了底火,又見鷥兒受了傷見了血,兩頭老虎齊齊向鷥兒撲到,一人兩虎再次纏鬥一處。
鸚鵡下了梯子,將癱軟的江氏扶上了房頂,於大柱雖然不濟,但畢竟是個男人,沒有用鸚鵡扶著,自己就堅強的爬上了房頂。
爬上房頂后,對鸚鵡抱拳施禮道:「多謝小哥救命之恩,他日必當……」
鸚鵡不耐煩的一擺手道:「你不必感謝於我,我救你,不圖你感激,只求你們二房以後少找我們三小姐麻煩便成。」
大柱被鸚鵡嗆白得臉色忽紅忽白,慚愧的低下了頭。
鸚鵡吹了一聲口哨,鷥兒會意,身子向梯子躍來,受內力衝擊,洪水涌動,梯子搖擺了兩下,便倒在了水中。
眼看著老虎再次撲到,鸚鵡將身上腰帶一解,來了個倒掛銀鉤,一把扯住在空中跌落的鷥兒,老陶和果子則拖住鸚鵡的腳,幾人一起努力,將二人拖上了房頂。
再看鷥兒,臉色已經煞白一片。
果子忙拿出金瘡葯來,在準備上藥的時候,臉上卻是尷尬了幾分,不肯下手了。
鷥兒的傷在後背,如果上藥,必須脫了衣裳,看光了整個後背,果子在縣裡雖然跟著白郎中一年,救治過不少外傷患者,但這樣面對面的還是第一次。
鷥兒嗔怪的翻了一眼果子,不屑道:「這種小事還能難為住你?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什麼?」
一把抓過藥瓶,扔給鸚鵡道:「你來,反正剛剛你也看過了,放心,不用你負責。」
鸚鵡的臉登時紅得如同被洪水浸泡的布,暈得滿滿的狼狽。
鷥兒不由一皺眉,自己平時雖然靦腆,性格不及鷺兒潑辣,但受傷上藥還真是百無禁忌,自己在燕子營之時,沒有一天訓練不挂彩的,如果考慮那麼多,估計自己死上百回也不止。
見鷥兒額頭已經滲了汗,鸚鵡心一橫,讓陶嬸子舉著衣裳,隔開眾人視線,自己一把扯開鷥兒劃破的衣裳,整個後背在鸚鵡眼中一攬無餘。
與尋常女子光潔的後背不同,鷥兒的後背錯落著好幾處疤痕,有橫向的,有縱向的,有粗的,有細的,說不出的猙獰。
鸚鵡沒有害怕,心中卻糾結著疼,女子該是吃過多少苦,經過多少打鬥,才能得到這麼多的外傷。
少年嘴唇輕抿,小心翼翼的將藥粉灑在少女的傷口上,將自己的中衣扯下一條,將少女的傷口包得嚴嚴實實,最後,又將衣裳重新穿在了鷥兒身上,見衣裳過於肥大,又將自己腰帶纏在了少女腰間,裹了又裹,系了又系,扎了又扎,見合身了,才嗔責道:「以後小心些。」
鷥兒看著少年紅紅的眼睛,獃滯的點了點頭。
於大柱從包袱里拿出一隻新的腰帶,遞給了鸚鵡,鸚鵡點了點頭,二話未說,扎在了自己腰間。
看著越漲越高的水位,鷥兒憂心的看了老陶一眼,老陶點了點頭,用手指指著旁邊的房子道:「鷥兒,鸚鵡,你們仔細看一下房子,是不是有些傾斜?」
鸚鵡用手比了比房子,驚疑的點了點頭道:「是有些傾斜了,怎麼回事?」
老陶將二人叫到一側,嘆氣道:「我們必須得想辦法離開。開春蓋房子之時,沒有化凍就開始打地基,工匠又嫌費力,沒有向深砸,經水一泡,馬上要塌了。紅杏姨娘的房子雖然是後起的,但找的是一撥工匠,上面又站著這麼多的人,估計也支持不了太長時間的。」
鷥兒咬了咬嘴唇,看著下面不肯離開的兩隻老虎,亦是愁眉不展,若是在平時,自己是不會將兩隻老虎放在眼裡的,但剛剛為了救蘭花和蘭草,奇襲而傷,再帶著一大群老弱突圍,簡直難比登天。
正糾結著想辦法,洪水中傳來兩聲豬叫,鷥兒嘴角一翹,笑道:「有辦法了,一會兒,我躍到外圍去,用豬引開老虎,你藉機先領著大家離開,在村
口榕樹下集合。
鸚鵡重重點了點頭,扯住鷥兒的手道:「小心些。」
鷥兒點了點頭,飛身一縱,縱到了旁邊的院落,向洪水中游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