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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夫妻同林鳥

  兩個時辰前,泉水村就陷入了一片血染之色,拿著彎刀弓箭的猶里三部男人們,見人就殺,見屋就沖,搶著所有他們認為有價值的東西,連七成新的棉布料子、半大的雞崽兒也不放過,更何況是看著順眼的大姑娘、小媳婦。 

  前兩日還靜謐的鄉村,如今成了人間煉獄,空氣中瀰漫著血腥的氣味,傳遞著絕望的氣息。 

  村子最西頭的李家卻渾然不知,屋子裡的水已經過了膝,李氏扯了兩下李柱子沒扯動,索性將李柱子又推回了炕上,自己則累得氣喘噓噓的站在及膝的洪流中。 

  逃跑不成的李氏破口大罵道:「你個死鬼,拖累死老娘了,咋不早點死。」 

  李柱子卻渾然不理李氏,抓起炕里的一罈子酒繼續灌著,緊接著,嗓子如破風箱似的咳著,呼嚕著,難受的李柱子又抓起一把花生米,糊亂的全都塞到了嘴裡。 

  小石頭見娘親臉色不悅,怯生生的抓著李氏的衣襟道:「娘,你別罵爹了,白天小林的爹娘就推著全家逃到鎮子上去了,我們走吧,娘推不動爹,石頭幫推。」 

  李氏眼睛一紅,恨鐵不成鋼的看了務自喝酒的李柱子,心裡更是冰冷一片。 

  看著越漲越高的洪水,李氏抬腳跳到炕上,將兒子塞進了樑上的一處暗窩裡,柔聲道:「石頭先躲在這裡,娘這就想辦法弄走你爹。」 

  安頓好兒子,李氏一彎腰,一把奪過酒罈子,憤憤的扔到了炕下的洪流中,眼淚朦朧的控訴道:「你這個殺千刀的,你只是身子弱而矣,卻成天泛懶在炕上窩著,炕痾炕尿,害得現在下地都費勁兒,和癱子有啥兩樣?這樣還不如早點死,累得我們娘倆陪你等死。」 

  李柱子使了渾身的力量,努力爬到炕沿,伸手去撈水中的罈子,眼瞅著就要夠到了,李氏氣惱的上去一腳,將罈子踢出老遠。 

  李柱子氣得用手拚命的一推李氏,李氏卒不及防,一下子摔下炕,跌在洪水中,全身浸濕了水,撲騰兩下才站了起來。 

  李柱子哪裡管李氏摔沒摔傷,如受傷的獅子般吼道:「你個破鞋頭子,還有那個不知誰的孽種,陪老子死算你們倆有福氣,好歹能進老李家墳塋地,免得做孤魂野鬼。老子到了閻王殿,一定向閻王求情成全你,讓你下輩子投胎做個妓女,整日里淫=叫。」 

  李氏上去給了男人一耳光,哭道:「李柱子,你還有沒有良心,如果沒有我,你能活到今天,石頭不是你的種,我早就跟下種的人跑了,跟你守活寡?你瞧瞧你自己,身體好的時候對我非打即罵,身體不好的時候就是個窩囊廢,我被人摸一把、摟一耙,你只能在家裡對我耍橫,連找人算帳的膽子都沒有。成三郎給你好酒好菜的,你吃得連屁都不敢放,我就淫、就盪了,你能怎麼著?」 

  李柱子眼裡充血,想起來和李氏拚命,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癱倒在炕里,眼睛恨恨的盯著女人。 

  李氏傲嬌的站在炕前,衣服被水浸濕,黏在身上,稱得身材玲瓏有致,手裡抓著一把花生,時不時扔到嘴裡一顆,笑道:「成三郎樣樣比你強,打獵的時候像下山猛虎,調-情的時候像痴蛇纏身,下種的時候像黑毛驢子,俺就歇罕他,氣死你!石頭就是他的種,就是.……」 

  男人扯開嘴角一陣大笑,笑著笑著眼淚都流了出來,大笑道:「那他現在在哪裡?他怎麼沒來救你?村裡和他有染的婆娘十個手指頭都數不過來吧,山崩水濫,他管誰了?他管的只有他妹子和他自己的婆娘。」 

  李氏登時覺得嘴裡的花生食不知味,本來的憧憬也化做了絕望,她不能坐以待斃,對,帶著石頭去於家村,找表姐何氏,求老於家收留去。 

  李氏想著想著,將要拿的包袱都堆到了炕上,見伙房裡飄著的大水盆子,便將大水盆子滑進了屋子,將小包袱放在水盆子里,站在炕上,要將石頭從房樑上抱下來。 

  院門突然被撞開,一群嘰里咕嚕聽不懂的聲音,李氏一慌,急忙對兒子說道:「石頭,可能有壞人來了,無論發生何事都不要出來,待壞人走後,你就坐著盆子去找你成三叔,說娘求他救你。」 

  石頭眼睛紅紅的,如老鼠般將身子縮進了牆窩裡。 

  李氏看了炕上的李柱子一眼,嘆了一口氣,愧疚的聲音幾不可聞:「對不起。」說完,連包袱都未顧上,身子一縮,縮進了炕上的衣櫃里。 

  李柱子眼神如血,胸口氣得起起伏伏,如同李氏每次找男人回來一樣,連頭帶整個身子縮在了被窩裡,不敢動了。 

  四個身材強壯的猶里男人進了屋來,見炕上收拾齊整的包袱,喜笑顏開,一甩背在了背上。 

  其中一個一眼看到了如人形的被子,一把掀開來,見裡面如死屍般躺著的李柱子笑道:「哈生,這兒有一個活的,好像還是個廢物。」 

  三人聞聲看向炕里,李柱子一臉哀求的看著幾人。 

  名叫哈生的男人挺了挺胸脯,不屑道:「瘦的跟雞崽子似的,殺著都沒感覺,這蕭國也不過如此,病殘的病殘,膽小的膽小,就是女人還算水靈,比咱部落里的女人長的白凈,身子圓潤,摟著睡覺也得勁兒。」 

  其中一個男子嘲笑道:「剛弄完兩個,還不過癮?你最後肯定不是敗在蕭國的爺們手裡,而是敗在了蕭國的娘們手裡,軟得拿不動刀劍。」 

  哈生上去懟了男子一拳頭,調笑道:「你才軟,你渾身都軟,老子是純爺們,比野馬駒子還野!我現在就讓你看看爺們怎麼虐蕭國的漢子。」 

  哈生提起彎刀來,照著李柱子就劈了下來,李柱子嚇得尖叫一聲:「別殺我,我有話說。」 

  哈生驚疑的看著其他三人,問道:「雖然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但看樣子是在求饒嗎?」 

  李柱子一見有了生機,用手指著李氏藏身的柜子。 

  哈生會意,出其不意的一拉櫃門,李氏如球般滴溜溜滾了出來,濕蠕的身子,比胴體更具致命的誘惑力。 

  哈生將彎刀一扔,哈哈大笑道:「兄弟們,我現在就讓你們看看我是不是猶里的野馬駒子。」邊說邊脫著身上的衣裳。 

  李氏怨恨的看了李柱子一眼,如死魚般躺在炕上。 

  李柱子將頭再次埋在被窩裡,與以往李氏偷人不同,這次,他流下的是悔恨的淚水。 

  李氏如破敗的柳絮般,任由著四個男人比賽似的肆虐,一個名字不自覺衝口而出——成三郎,隨即咬了舌頭自盡。 

  那四個猶里部門的男人沒有殺李柱子,或許是不屑,或許是李氏侍候得不錯,總之,李柱子活了下來。 

  李柱子並不是殘疾,他只是身子弱,加上常年喝酒,吃喝拉撒都在炕上,腿部肌肉有些退化。 

  李柱子死命的爬到炕邊,划著水流,將酒罈撈起來,喝盡了裡面最後三滴酒。 

  李柱子將整條大被蓋在了李氏白里透紫的胴-體上,一抹悲凄湧上心頭。 

  男人一點一點的試圖站起來,腿一軟,栽倒在炕上。 

  再站起來,還是栽倒在炕上,鼻子被磕得流了血。 

  在第十次的時候,終於顫抖著站直了身子,猛烈的咳嗽了起來,從胸腔中咳出一口血,整個下巴浸得鮮紅。 

  男人沒有放棄,抬起手臂來,對石頭叫道:「石頭,快下來。」 

  孩子的身子向裡面再次縮了縮,眼裡說不出的恐懼。 

  李柱子嘴角閃現一抹苦笑,哄道:「石頭,別怕,不管你是不是爹的種,你永遠都是爹的兒子。咱家的房子不牢固,水越漲越高,再不逃命來不及了。」 

  石頭遲疑的將手伸給男人,男人久未抱過重物,被孩子的身體一衝,登時向下栽倒,男人拚命穩著身子,讓自己的身體在下,孩子的身體在上,男子的後腦正磕在炕沿上,腥紅的血如溪水般流了出來,淌進炕下的洪流里,紅得瘮人。 

  李柱子忍著疼,單手在水裡滑動著,水盆子飄了過來,對孩子笑道:「兒子,聽你娘話,你找你成三叔,就說,就說是你娘,是爹和娘一起求他,救你。」 

  孩子聽話的坐在水盆里,拉著李柱子的手,哭得如同淚人道:「爹,你跟我一起走。」 

  李柱子苦笑著,摸了摸孩子的頭道:「孩子,以前,是你娘對不起爹,而今天,是爹對不起你娘。娘怕黑,爹到下面去賠著她。」 

  李柱子將水盆子用力向外推去,眼看著孩子越飄越遠。 ……

  村子陷入了一片死寂,涌動的洪水已經不是渾濁的泥色,取而代之是,是刺眼污濁的紅。 

  卓二掩了口鼻,在村子周圍觀察了片刻,飛身躍到隊伍身後,向卓蕭然彙報了泉水村的情況。 

  蕭然遙望著山下的村落,沉聲道:「猶里三部剛剛將這裡洗劫一空,應該不會再迴轉了,我們進村,看看有沒有被他們剩下的吃食。」 

  隊伍疾行,行至村口的祠堂,高高的槐樹下,四個男子被高高吊起,身子被雨水沖涮得如同灰敗的狗。 

  卓二走上前去,手起劍落,吊在樹上的四個男人登時被摔落在泥水裡。 

  最強壯的漢子被嗆得一個激靈,看也未看隊伍一眼,而是直接撲向一旁掉落的幾個漢子,將尚有一口氣的兩個漢子挪到祠堂里的供桌上,將餘下一具少年屍身平躺放在祭台上。 

  隨後一抹發紅的眼,徑直撲到水裡,雙臂齊動,似在水裡撈著什麼,直到撈起一具被泡得發白的女人胴\體,深深的嵌在懷裡。 

  漢子終於忍受不住,肩膀一聳一聳的顫動著,散發著內心的悲愴。 

  卓六不忍,將身上的外衣褪下,遞給了痛哭流淚的成三郎。 

  成三郎將衣裳蓋在了女人身上,將女人肥碩的身子一把抱起,平躺的放在了成四郎的屍體身側,眼淚夾雜著雨水,沉重的滴落在及膝的洪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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