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小別勝新婚
蘭芽自然也不願意自比妓子,往自己身上潑髒水,但在這種情況下,將自己說得越不堪,蕭玉的氣消得越快,只盼著熬到出庄的日子,自己立馬借幾個翅膀,立刻馬上逃之夭夭,再也不回於家村這個是非之地,終身不出現在沈輕東和蕭玉面前。
蕭玉的心情平復了許多,不管怎麼樣,於蘭芽徹底撇清了與蕭然的關係,連委身於妾的機會都沒有把握住,最關鍵還是個見錢眼開的,為了錢自比妓子的傻子,相比於後宅里見慣的那些個陰險毒辣的妾室,她倒是顯得純粹可愛了許多。
蕭玉倒真的沒有最初那樣的討厭蘭芽了,只是可惜了曲兒那個丫頭,剛剛被母親調來照顧自己沒半月,就死於非命。
靜夜裡,沈輕東倚在門框上,眼睛久久的盯著前方的院子,那裡,住著卓蕭然,眼睛里似劍氣流動,隨時噴薄而出,直取敵首。
手中的紙團展開,又看了兩遍,上面清晰的寫著:藥方中有黃仙。
男子將紙條團成了細丸,扔入口中,只嚼了三兩下,便咽入腹中,那自若的模樣,不似吃著紙鉑,倒像是吃著什麼可口的獵物。
第七天,大部分的村民病情都得到了好轉,就連蕭然也靜若處子,不發生任何「調戲」事件。
平靜無波的日子下面,卻是巨浪滔天的陰謀。
王安世推波助瀾,其他有瘟疫的莊子以求靈藥和神水的名義,頻頻到訪卓家義莊,卓家救世的美名在民間隱隱傳播。
北蕭王逐步排查生病的人,先是放了一批自始而終都沒有生病的村民,於家眾人,除了劉氏和紅杏,其他人皆可以回村。
秀秀不放心,仍願意留下來照顧二人,蘭芽讚歎的點了點頭,帶著除了吉良以外的眾人先一步回到了於家村。
村裡的洪水已經退盡,只是房子倒的倒塌的塌,一片殘桓景象,於家幾房,只三房的宅子還算規整,沒有被泡塌,於家的幾房人又重新擠在了一座院子里,如同分家之前。
只是再也不復當初劍拔弩張、雞飛狗跳的模樣。
張氏不再起大早就敲著豬食盆子,如真正的老嫗般坐在村口的大樹下,看向官道的方向。
何氏得知了成三郎一家滅門,包括自己的女兒於蘭月,便魂不守舍般,整日里抱著劉氏的幾個月大的閨女,心啊肝啊的叫著;
於二光睜著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蘭芽,似從蘭芽的臉上盯出水來、盯出花來。
蘭芽知道原因,自己得了蕭玉給的三千兩銀子銀票,在逗弄平安玩耍時,被平安從懷中掏了出來,於二光眼睛賊,瞟到了銀票,數額看沒看清、蘭芽不得而知,但鐵定知道是銀票,而且還掂記上了。
蘭芽不可能自己享福而讓於家人受罪,就當是做慈善好了,在吃飯的時候,從懷裡掏出一張五百兩銀子的銀票,遞給了於三光道:「爹,如今逢災禍之際,要多囤些糧食、鹽和菜貓冬;開春還要將倒的房子重建起來,用銀子的地方太多太多,雖然物價漲得很,但應該足夠用了。」
滿桌子的眼光,如一隻只燃燒的火把盯著銀票,恨不得生吞了下去、再也不吐出來。
於二光接連幾日盯著蘭芽的眼睛終於轉了方向,眼睛里似長出兩隻鉤子出來,緊盯上了於三光。
於三光洋洋自得的接過銀票,咳痰一聲,吸引了大家注意力,這才緩緩道來:「娘,咱得先苦后甜,先過過緊日子,再過寬日子,為今之際,先囤糧才是正經,房子開春以後才能蓋,我於三光不能幹那種自己吃肉、父母兄弟喝湯的混帳事,蓋房子一房不落,在原有的地方都起來房子,只比原來大,不比原來小。」
在義莊時,眾人皆以為三房也變成了窮光蛋,一方面即幸災樂禍,一方面又同愾連枝,這感覺,說不出矛盾。此時萬萬沒想到蘭芽手裡還有五百兩銀的巨款,聞言皆是眉開眼笑。
於二光和於小光更是不要錢的恭維之詞如洪水般湧出,二人本就比於三光會說會討人歡心,幾眼未見,於三光碗里的菜,己如小山一般的堆砌,哄得於三光滿面紅光,眉開眼笑。
於三光一臉得色的將碗中的一塊肉夾給了蘭芽,溫柔的看著蘭芽道:「這要多虧俺於三光生了個好閨女,不僅聰明,還是個運財童子,不僅我這個老的借光,連大林這些個小的也借了力了。」
於三光與蘭芽相對溫馨,一幅父慈女孝的模樣,一直擔心的海氏終於鬆了口氣,隨著日子越來越好,父女倆關係卻每每箭撥弩張、嫌隙頻生,海氏真擔心到了一個不可收拾的局面,還好,一向倔強的蘭芽交了財權,於家,又能回到最初的模樣吧。
蘭芽見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景像,心情也莫名好起來,自己只要做些讓步,這個家還是會很和平、很溫馨的。
又過了半月,義莊全面解禁,吉良帶著劉氏與紅杏也安然回到了村裡,與於家人團聚。
這一日,馬車得得,一輛馬車從門前駛過,停在了劉家的門前,從車廂內跳下四人,是劉秀才和林玉娘,身後跟著趕車小廝和丫鬟。
正在院中的蘭芽歡喜的奔了上去,將頸子上的抹香石解了下來,遞還給一臉憔悴的林玉娘道:「終於見到你了,我們在義莊里被禁了好長時間,沒想到竟先你一步回了村,你怎麼不在娘家住了?清石哥沒陪你回來嗎?」
林玉娘一臉的愁苦,強擠出一抹歡笑道:「劉郎他在府城有事做,我和公公先回來了。」
蘭芽點點頭道:「應該挺忙的,付良衡付公子和清石哥是同科進士,如今做了龍門縣的縣太爺,此次瘟疫聽說大受嘉獎,用不了幾年估計就要升遷了。清石哥的科考名次緊隨他之後,被分到哪裡做官了?是哪裡的縣太爺?你為何不跟著就任?」
一連串的問題拋出來,問得林玉娘臉色微白,偷眼看著身側的劉秀才。
劉秀才臉色一赦,沒好眼色的剜了一眼蘭芽,一甩袖子進了屋子。
林玉娘這才搖了搖頭嘆氣道:「蘭芽,以後在公公面前切莫提及此事,相公雖然與付公子名次相近,奈何付公子的外公是知府謝大人,相公是寒門學子,怎能與之相較?為了相公通融,我陪嫁的鋪子都賣了,偷偷向吏部通了氣,吏部的人只說讓等著空缺,現在相公就在府城等消息。」
以為考中了舉子便一勞永逸,原來還有這麼多貓膩,蘭芽不知如何安慰林玉娘,只有將護身符往林玉娘手心裡塞了塞道:「林姐姐,將這護身符還你,有了它,或許能保佑清石哥能早日謀得高就,你也苦盡甘來。」
林玉娘不再客套,將護身符接了回來,心中則盼著如蘭芽所言,讓相公謀得官缺,不求大富大貴,只求相公別在外面日日流連,頹廢無志,坐吃山空。
一大早,蘭芽正在與周公下棋撕殺,不分勝負,被一陣鬧鬧吵吵的聲音吵醒,似蚊鳴,如蛐叫,讓人心煩。
無奈的睜開眼睛,鷺兒正用力的推著自己,一臉的氣憤。
見蘭芽睜了眼,鷺兒急道:「小姐,你快看看吧,那不要臉的來了。」
不要臉的?誰?
蘭芽狐疑的披了衣裳出來,見到來人,口中碎念:果然是不要臉的。
來者何人,不是魚棠,還能是誰?
只見魚棠,一身寬袍鬆散,未扎板帶,只一條布帶束起。長發披散,同樣只束一隻髮帶。
腳下趿著木屐,一隻高,一隻矮,走起路來,亦是一腳高、一腳低,甚是滑稽。
見蘭芽出來了,魚棠一臉喜色的奔至蘭芽面前,眼裡閃耀歡喜的淚花,似是小別勝新婚的戀人,喜極而泣……呸,蘭芽啐了自己一口,什麼形容?小別勝新婚的戀人?
這個「催人淚下」的場景,蘭芽不好給對方一個熱情的「魚氏無影腳」,更不好「唾沫飛雨」讓人家難堪,難得溫聲道:「魚棠,你怎麼來了?穿這不合腳的木屐,路上辛苦了吧?」
魚棠眼睛瞪得如同一條垂死的魚,絕望道:「於姑娘,你這樣的溫聲細語,是不是對子棠有所圖?」
「魚棠!!!」蘭芽雙手手指捏得卡卡做響,一臉的威脅。
魚棠展顏笑道:「這樣子棠就放心了。」
蘭芽登時如泄了氣的皮球、霜打的茄子,對魚棠,自己還真是不可同日而語,面無表情道:「有事快說,無事閃人。」
魚棠堅定的點點頭道:「於姑娘,子棠的志向便是遊歷天下,母親己安葬,子棠也要走了,每年清明或上元節,子棠娘親的墳頭需要有人去添土拔草、燒紙焚香、擺供祭品、磕頭祈福.……」
見蘭芽臉色越來越黑,眼看著就要發飆,魚棠忙擺擺手道:「別、別,我沒來求你,我是來求秀秀的.…… 」
「秀秀?」蘭芽眼睛輕眯,裡面折射出一種恍然,這麼長時間,魚棠一直叫自己「於姑娘」,對劉秀秀卻是直呼其名,這其中,定是有什麼她不知道的故事或事故。
但秀秀與於大栓訂了親,此事不好促成,蘭芽搖了搖自己的胡思亂想,轉移話題道:「魚棠,你愛好遊歷天下,有沒有想過重新編修一本四國地理志,讓今人和後人都有個嚴謹的論據。」
魚棠眼睛一亮,一踏右腳,跺得本來紅腫的腳又是一痛,訕訕笑道:「此乃吾鴻鵠之志,己完成北蕭兩卷,當年南蕭王令人五年編撰完成,有其參照,吾願三年內編撰完成。」
倒也不是全然百無一用的書生,四國地理志編撰年限太過久遠,中間又有遷徙變動,參考價值己然不大,讓魚棠做自己喜歡的事,又是有意義的事,倒也不失為一件美事。
魚棠信心滿滿的去與秀秀道別,蘭芽則讓吉良準備了一個包袱,站在院門口等著魚棠,魚棠一臉不娛之色,秀秀並沒有與他見面,只是隔著門,答應他照看魚大娘。
蘭芽嘆了口氣,只怕木訥如魚棠,也不會察覺,秀秀也許也是喜歡上了這個木魚,奈何與於大栓婚約在前,魚棠木訥在後,秀秀只怕一片春心無處所拖了。